阮二牛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安南百姓。
他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出生的那天,他家那頭老黃牛正好下了第二頭牛犢。
他爹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希望他跟牛一樣壯實,一輩子不愁吃穿。
曾經,他也確實是這麼過的。
家裡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在安南這地界,也算得上是殷實人家。
在升龍城的外城,還有一處不大不小的院子。
他爹娘有遠見,省吃儉用地供他去念書。
在安南,漢字,是上等人才有資格學習的文字。
阮二牛很珍惜這個機會,他讀得很用心,先生總誇他有靈性,將來必成大器。
他也曾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讓爹娘過上更好的日子。
可這一切,都隨著那麵黑色的“寧”字王旗,被撕得粉碎。
大夏的寧王來了。
那些如狼似虎的兵,搶走了他家的牛,搶走了他家的錢,搶走了他家最後一粒米。
他爹娘拚死反抗,想護住那點活命的口糧。
然後,他們就被當場格殺了。
冰冷的刀鋒,滾燙的鮮血,還有母親倒下時,那雙死死盯著他的、充滿不甘與絕望的眼睛,成了他每晚都會重溫的噩夢。
後來,他把城裡的小院子賣了,換了些糧食,回到了鄉下的祖宅。
他活了下來。
像一株被踩進泥裡的野草,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
白天,他扛著鋤頭,在田裡勞作,把所有的力氣都發泄在土地裡。
晚上,他點著昏暗的油燈,一遍又一遍地溫習那些早已泛黃的書本。
他心裡憋著一股火。
一股能把天都燒穿的火!
報仇!
他要報仇!
他要攢錢,繼續讀書,考取功名!
他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夏人知道,他阮二牛,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這天,天剛蒙蒙亮,阮二牛扛著鋤頭,像往常一樣準備下地。路過自家那塊田時,他停下腳步,蹲下身,撚起一把乾裂的泥土。泥土從指縫間滑落,像沙子一樣,沒有半分濕氣。他抬頭望了望遠處那條幾近乾涸的河道,心裡又是一沉。再這麼下去,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泡湯了。
可他剛走到村口,就發現不對勁。
村頭那棵大榕樹下,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群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對著村口的方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出什麼事了?”
阮二牛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走了過去,擠進人群。
隻見村口,不知何時,竟然停著一頂青布小轎,轎子旁,站著兩個腰挎長刀,眼神銳利如鷹的漢子。
那身衣服,那股子煞氣,阮二牛一眼就認了出來。
大夏的官兵!
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混雜著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衝上了他的腦門!
又是他們!
這些強盜,這些劊子手!
他們又來做什麼?
村裡的糧食已經被刮得一乾二淨,現在地裡的穀子都還是青的,他們還想搶什麼?!
就在這時,轎簾被掀開,一個穿著乾淨儒衫,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裡麵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