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議事亭前地。
葡萄牙酒鬼士兵的頭顱,被齊遊擊下令高高懸掛在臨時設立的木杆之上,雙目圓睜,死狀淒慘。這血淋淋的一幕,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澆滅了在場所有葡萄牙人心中的僥幸和最後一絲反抗的念頭。他們看著那些手持滴血兵刃、麵無表情的明軍士兵,以及不遠處負手而立、眼神冰冷的東廠提督王承恩,恐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們。不需要再有任何命令,所有殘存的葡兵和武裝人員,紛紛丟下武器,跪倒在地,高舉雙手,表示徹底臣服。
齊遊擊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心中也暗自鬆了口氣,但方才那火槍走火、子彈擦耳而過的驚魂一刻,依舊讓他心有餘悸。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從京營帶來的製式腰刀,又想了想方才那杆意外炸響、威力不俗的西洋火槍,心中第一次對自己部隊的裝備,產生了一絲疑問。“這些紅毛番的破槍,竟也有如此威力……”
王承恩緩步走了過來,他並未理會那些跪地求饒的葡萄牙人,反而對那杆引發事端的火繩槍頗感興趣。“齊遊擊,”他淡淡地說道,“這些西洋火器,看似奇技淫巧,卻也有其獨到之處。隻是,其根本原理,與我朝火銃、火炮相比,亦不過爾爾,無需深究。”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並不願在外人麵前過多談論火器技術。
隨即,他下達了指令:“將所有收繳的葡夷兵器,刀槍、火銃、小炮,儘數登記造冊!挑選其中樣式新穎、工藝精良者,立刻裝船,火速送往京師工仗局!陛下和畢先生他們,正等著這些東西,用以改良我大明軍械!”
“是!督主放心!卑職定當妥善辦理!”齊遊擊連忙躬身領命。
王承恩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背著手,在一眾番役的簇擁下,轉身緩緩離去。齊遊擊恭敬地將其送出老遠,才返回處理後續事宜。
北京,紫禁城,東暖閣。
崇禎皇帝獨自一人坐在禦案之後,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奏報,隻覺得一陣陣的心力交瘁。雖然近期明軍在各個戰場上似乎都取得了一些進展——李自成西撤,劉澤清伏誅,遼東小勝,澳門懾服……但這些“勝利”的背後,是巨大的消耗和潛藏的危機。
他知道,李自成的主力未滅,退回陝西後必然會卷土重來;關外的多爾袞,也隻是暫時收斂了爪牙,一旦其內部整合完畢,必將再次揮師南下,而且隻會更加凶猛!大明的危局,遠未解除!一想到這些,他就感到一種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痛苦。
這時,有內侍呈上了關於澳門繳獲武器已送抵京師、以及工仗局對那杆走火的葡萄牙火繩槍的初步分析報告。崇禎草草翻看了一下,當看到其中提及西洋“手銃”可能指大型手槍或卡賓槍)的構造和威力時,卻顯得有些興趣缺缺。
“此等小巧之器,”他放下報告,心中暗忖,“用於近身搏殺或騎兵襲擾尚可,然於大規模野戰、攻城拔寨,其威力終究有限。不足以扭轉乾坤。”在他看來,能決定戰爭勝負的,依舊是訓練有素的步兵軍團、紀律嚴明的強大騎兵、以及……能夠轟開城牆、摧毀敵陣的重型火炮!他對畢懋良等人改良重炮和研發開花彈的期望,遠高於這些所謂的“手槍”。
他的思緒,很快便被另一件煩心事所占據——錢!
他召集內閣及戶部、兵部、工部等相關官員,再次議事。首先詢問的,便是西北大營的建設進度。
“啟稟陛下,”戶部尚書倪元璐出班奏報,臉上帶著幾分難色,“西北大營營建工程進展尚可,然……所需錢糧數目巨大,已超出原先預算甚多!臣部已竭力調撥,然國庫……實在……”
不等倪元璐說完,兵科給事中房可壯和另一名官員王鐸便立刻跳了出來,反駁道:“陛下!倪尚書此言差矣!西北大營乃拱衛京師、屏障西北之國之大事!豈容錢糧掣肘?!臣等聽聞,正是戶部屢次以‘查賬’、‘核銷’為名,拖延、克扣兵部及工仗局所需之款項,才致使工程進度、軍械配備屢屢受阻!懇請陛下嚴查戶部!切勿讓‘無錢可用’,成為某些官員推諉塞責之借口!”他們竟反過來指責戶部不肯批錢!
崇禎看著底下再次出現的爭執,眉頭緊鎖。他注意到,這房可壯、王鐸等人,似乎都與某些被清洗的東林官員有著或明或暗的聯係。難道……他們還在試圖利用軍費、工程款項之事,進行黨爭,甚至……中飽私囊?!他心中再次感到一陣不安。
倪元璐見狀,也不甘示弱,再次出班,語氣堅定:“陛下!臣絕無克扣軍餉、延誤工程之意!實乃……實乃兵部、甚至包括之前禮部所呈報之賬目,多有浮誇不實、重複報銷之處!僅西北大營營建初期所需木石、民夫一項,兵部所報數目,便比工部實際勘察所需,高出近十萬兩!若不嚴加審核,任由此等虛報冒領之風蔓延,國庫縱有金山銀山,亦將坐吃山空!懇請陛下聖裁!”他直接將問題指向了兵部和禮部的賬目不清、可能存在的虛報冒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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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崇禎的目光轉向了兵部和禮部的官員,“兵部!禮部!倪愛卿所言超支,款項究竟用在何處?!給朕細細說來!”
兵部侍郎連忙出列解釋:“回…回陛下…西北大營超支部分,主要…主要是用於從南方緊急租用大型海船、河船,將福建鄭總兵所獻之火炮、軍資儘快運抵京師及西北前線所致……此皆有賬目可查……”
禮部官員也連忙解釋:“回陛下……禮部超支部分,乃是……乃是用於前次大閱兵及忠烈祠開光祭典所需之儀仗、彩帛、樂舞、以及賞賜內外官員、將士等……各項開支,亦皆有賬單可證……”
兩人都拿出了看似“詳儘”的賬目和單據。
崇禎接過賬冊和賬單,隨意翻看了幾頁,臉上卻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租用貨船?典禮開銷?這些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但其中可操作的空間太大了!每一筆“合理”的開銷背後,都可能隱藏著層層的回扣和貪墨!
“是嗎?”他的語氣平靜,卻讓兵部和禮部的官員們心中發毛,“賬目做得倒是清楚。隻是……這船租,為何比市價高出三成?這儀仗彩帛,用的是哪家的貢品?這賞賜名單,又是何人所定?……”
他開始不緊不慢地,針對賬目中的一個個細節,進行追問。每一個問題,都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切向那看似完美的賬目背後,可能隱藏的膿瘡。兵部和禮部的官員們,額頭開始冒汗,回答也變得越來越支支吾吾。
崇禎看著他們那副心虛的模樣,心中冷笑更甚。“看來,這朝堂之上,水深得很啊……朕的清洗,還遠遠沒有結束!”
他放下賬冊,對著王承恩和李若鏈吩咐道:“此事,疑點甚多!著,內廠、東廠、錦衣衛,立刻介入!會同戶部、都察院,將兵部、禮部近一年來的所有賬目往來,給朕一筆一筆,仔仔細細地重新核查!朕要知道,這每一分銀子,到底花在了哪裡!落入了誰的口袋!若讓朕查出任何貪墨舞弊、欺君罔上之事……”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一場針對部院衙門財政腐敗的、更深層次的調查風暴,已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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