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崇禎皇帝親率的十餘萬大明王師，如同黑色的潮水，兵臨杭州城下，並將這座偽“建武”朝廷的都城，圍得水泄不通之時，城頭之上，所有叛軍將領的心，都已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們看到了……那靜默的軍陣！
數萬大軍，列成一個個整齊肅殺的方陣，鴉雀無聲！連戰馬都未曾發出一聲嘶鳴！那股子從屍山血海之中磨礪出來的、令人窒息的鐵血之氣，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壓在了每一個守軍的心頭！他們仿佛麵對的，並非是一支由血肉之軀組成的軍隊，而是一座……由鋼鐵和死亡意誌所鑄就的、冰冷的戰爭雕塑！
他們看到了……那與眾不同的異族騎兵！
在整個官軍軍陣的兩翼，是數千名身著蒙古部落服飾、腰懸彎刀、眼神如同草原餓狼般凶悍的騎兵！為首的一名統領，更是英武非凡，氣勢逼人！範有賢和嚴天鳳等人，一眼便認出，那……正是前不久才剛剛歸順大明的、兀良哈三衛的汗王——烏爾邁！
他們更看到了……那些傳說中的精銳之師！
軍陣的最前方，赫然便是那麵繡著“秦”字的、威震天下的四川白杆兵的帥旗！以及那麵繡著“戚”字的、代表著戚家軍無上榮耀的戰旗！這些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大明朝最為精銳的王牌部隊，其軍容之嚴整，其士卒之精悍，遠非他們這些由衛所老兵和地痞無賴組成的烏合之眾所能比擬！
“完了……全完了……”
建武朝的偽吏部尚書張秉貞、偽忻城伯趙之龍等一眾“從龍之臣”，在陸續登上城樓，親眼目睹了城外那如同天兵天將般的大明王師之後，一個個皆是麵如死灰，失魂落魄。他們前幾日還沉浸在“封王封侯、開國元勳”的美夢之中，此刻……那所有的榮耀，都已化作了催命的符咒，顯得如此的虛幻和……可笑！
偽將嚴天鳳，更是放下了手中的千裡鏡，臉色慘白地對身旁的“興業侯”範有賢說道：“範……範侯爺……我……我們……打不過的……”
範有賢心中何嘗不是如此作想？他苦澀地點了點頭：“嚴大人，你看清楚了……城外的，早已不是昔日那支鬆散腐敗、一觸即潰的明軍了！他們……他們是換了筋骨、脫了胎的……新式軍隊！是天子親手打造的……虎狼之師啊！！”
絕望，如同瘟疫般，在城頭之上的叛軍高層之中，迅速蔓延！內部分裂，也隨之而來！
“為今之計！”偽忻城伯趙之龍，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對著眾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等……既然無法抵抗，不如……不如現在便衝入宮中，將那還在做著皇帝夢的潞王朱以海綁了！開城獻降！或可……或可向那崇禎皇帝，求得一條生路，戴罪立功啊！”
“投降？！”“興業侯”範有賢聞言，立刻冷笑一聲，反駁道，“趙侯爺，你莫不是忘了？前不久，在曲阜，那偽參將羅擊，不也是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投降？結果如何？！還不是被那崇禎小兒，當場下令，夷其三族！！”
他看著眾人，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依我看，投降也是死！抵抗也是死！既然如此，何不……另尋一條生路？！”
“什麼生路？！”
“逃！”範有賢一字一句地說道，“趁著官軍尚未發動總攻，我等……可趁亂突圍！渡海！向北！去投奔……大清！！”
“投清？！”聽到這兩個字，一旁的“儒將”嚴天鳳，勃然大怒！他雖然也曾附逆，但他骨子裡，畢竟還是個讀了聖賢書的漢人！
“範有賢！趙之龍！爾等……爾等無恥之尤！！”他指著二人的鼻子，破口大罵，“我嚴天鳳，便是死！也絕不當那數典忘祖、遺臭萬年的漢奸！寧為草寇！不為韃虜之奴！！”
說罷，他猛地轉身，似乎是想去號召自己麾下的兵士，向城外的官軍投降！
然而，他……終究還是沒能再多說一句話。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一道冰冷的、淬了毒的寒光，從他的身後，一閃而過！
偽忻城伯趙之龍，這個平日裡看似“忠厚”的勳貴，竟不知何時，已摸出了一柄藏在袖中的鋒利匕首！他趁著嚴天鳳不備，以一種極其迅捷而又無情的方式，從背後，狠狠地、一刀割斷了嚴天鳳的咽喉！
“呃……你……”嚴天鳳圓睜著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趙之龍，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響，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的脖頸處湧出！他至死，眼中都充滿了不甘與……對人性的巨大失望。
“砰！”他的屍體，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城磚之上。
範有賢看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看著趙之龍那張因激動和殘忍而微微扭曲的臉，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寒意！但他知道，此刻，絕非內訌之時！
他強作鎮定，立刻對著周圍那些被這突如其來的血案驚呆了的叛軍士兵們，指著城外那軍容整肅的大明王師，用一種充滿了恐嚇和煽動的語氣，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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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你們都看到了！這嚴天鳳，不過是想去投降，便被自己人……當場格殺！！”
“本侯也剛剛得到密報！城外那崇禎皇帝，早已下達了密令！此番攻城，他要……血洗杭州！雞犬不留！！”
“投降，也是死！抵抗，也是死！既然如此！我等……何不殺出一條血路！與他們……拚了！！”
在範有賢這番充滿了謊言和煽動的鼓動之下，那些本就已六神無主、又對官軍充滿了恐懼的叛軍士兵們，果然……再次陷入了混亂與瘋狂之中！
而範有賢和趙之龍二人，則趁著這混亂，悄然退下了城樓。
“趙侯，”範有賢的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做得好！嚴天鳳已死，這城中，便再也無人能阻撓我等的大計了！”
“打仗是假！趁亂逃命，才是真！你我立刻傳令下去，命城中所有兵馬，全力衝擊官軍大營，為我等……爭取時間！”
“我等，則立刻換上難民的服裝，帶領心腹家丁，從西門那邊的暗道混出去！先到城外的莊子躲避！再設法……入山，或是往東出海！最終，去投奔關外的大清！！”
趙之龍聽著範有賢這周密的逃亡安排，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陰笑：“範兄所言極是！這大明，氣數已儘！那崇禎小兒，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大清入主中原，隻是時間問題！你我兄弟，今日雖狼狽，但隻要能保住性命，將來……在新朝，未必就不能……東山再起！”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背叛了所有人的、屬於陰謀家的默契與……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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