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聽清楚了!”
高府的前院裡,新任東廠掌刑千戶許榮秀的聲音,如同破鑼般嘶啞,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他故意不用任何官樣文章,而是用最粗俗直白的語言,對著滿院瑟瑟發抖的家仆女眷吼道:
“你們的主子高爾儼,通敵賣國,罪該萬死!陛下有旨,‘剝皮楦草’!懂嗎?就是把皮活活扒下來,裡麵塞滿稻草,掛到城門上當燈籠!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剝皮楦草”四個字,如同一道道冰冷的電流,擊穿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即便是鬥大的字不識一個的粗使仆役,也瞬間明白了這四個字背後那極致的殘忍與痛苦。
恐懼,瞬間爆炸開來。
尖叫聲、哭喊聲、求饒聲混作一團。整個高府雞飛狗跳,家仆們如無頭蒼蠅般亂竄,卻無人敢於反抗,甚至無人敢於逃跑。在東廠番子們雪亮的刀鋒麵前,任何舉動都是徒勞。
許榮秀站在混亂的中央,臉上卻帶著一種傲然的、病態的得意。他享受著這種製造恐懼的感覺,仿佛自己就是皇權的化身,正在替天行道,懲治這些朝廷的逆臣。
如此大規模、高效率的抄家行動,在三年前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所有人都還記得,三年前廠衛複設之初,朝堂由東林黨人陳演主政,內閣處處掣肘,皇帝的聖旨甚至都很難順利地走出紫禁城的深宮,天子的權威一度低落到需要擔憂自身安危的地步。
但現在,一切都已天翻地覆。
如今的內閣,首輔蔣德璟是鐵杆的皇黨,對皇帝的旨意從不打折扣,隻會全力執行。京師三大營經過整肅,已牢牢掌握在英國公張世澤手中,他隻聽皇帝一人的號令。而廠衛,更是權勢熏天,羽翼豐滿,執行這等抄家滅族的大案,已完全無需通政司、刑部等任何衙門協助,一道聖旨,便可雷厲風行。
正是這種權力格局的徹底改變,讓許榮秀的這次行動,得以如此順利無阻。
查抄行動開始不到半個時辰,高府的哭喊聲便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番子們嗬斥與搬運財物的聲響。府邸外,聞訊而來的百姓越聚越多,將整條街巷圍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議論聲,也經曆了一個奇妙的轉變。
起初,是震驚與不解。但很快,人群中便開始流傳起高爾儼“通敵賣國”、“貪贓枉法”的種種“罪證”。這得益於數年來廠衛與京中各大報社的長期合作,他們早已熟練掌握了操控輿論的技巧。每當有大員被抄家,其罪名便會立刻被汙名化,並廣而告之。
久而久之,京師的百姓們心中形成了一個樸素的認知規律:凡是被東廠抄家的,必然是大奸大惡之徒。
於是,當東廠番子們將高府的男丁用鎖鏈?著,如同牲口般押解出來時,圍觀的民眾非但沒有同情,反而爆發出了一陣陣喝彩。
“抄得好!為民除害啊!”
“感謝陛下,又為我們除了一個大貪官!”
“東廠的官爺們辛苦了!”
百姓們真誠地相信,這是一場清官為民除害的正義之舉,並由衷地歌頌著皇帝的聖明。
在抄家行動的同時,整個京師的治安管控也提升到了最高等級。
城防總督董琦早已接到密令,大批城防軍士卒走上街頭,巡邏警戒,以防暴亂。經過整頓後的五城兵馬司與順天府衙門,也一改往日的懶散,所屬差役傾巢而出,嚴查一切可疑人員,真正做到了“寧可抓錯,絕不放過”。
五、刑場的“經濟學”
對高爾儼執行“剝皮楦草”酷刑的地點,被定在了京師最繁華的棋盤街。
行刑之日,這裡真正是人山人海,人頭攢動。本地的百姓,外地的商賈,趕考的士子,甚至連一些前來貿易的蒙古人和西域胡人,都擠在這裡,想要一睹這傳說中的大明酷刑。
每一次公開處刑,都會詭異地帶動周邊的經濟。
刑場周圍的酒樓、茶館家家爆滿,一座難求。街邊的攤販們更是賺得盆滿缽滿。一些豪商大戶,為了能有一個絕佳的觀刑位置,不惜重金,競價包下酒樓的雅間。這儼然形成了一條圍繞著死亡的特殊經濟鏈。
“鄭爺,您要的頂樓雅間,給您備好了!”
一處名為“觀雲樓”的酒樓頂層,掌櫃正滿臉諂媚地對一位客人點頭哈腰。這位客人,正是海商巨富鄭鴻奎。為了這個視野最好的位置,他剛剛花費了一萬六千兩白銀,足足是市價的三倍。
鄭鴻奎與長子鄭森,憑欄而立,樓下刑場的一切儘收眼底。
“壯哉!壯哉!”鄭鴻奎看著下方森嚴的法場與即將開始的血腥場麵,臉上竟帶著一種興奮與敬服,“聖上此舉,雷霆萬鈞,方能震懾宵小,國朝有望啊!”
一旁的鄭森則沉默不語,俊朗的眉宇間,帶著一絲深深的憂慮。他無法理解父親為何會對如此殘忍的景象,表現出近乎狂熱的推崇。
“父親,”鄭森低聲問道,“今日主刑的,便是那位新任的東廠掌刑千戶?”
“不錯,”鄭鴻奎呷了一口茶,壓低聲音道,“此人名為許榮秀,接替了李有成的位置。江湖人送外號‘許扒皮’,為人陰狠狡詐,貪財記仇,據說比那李有成還要狠毒三分。今日這剝皮的差事由他來辦,倒也真是人如其名,相得益彰啊!”
鄭森聞言,心中更是一沉。
他看著樓下那個意氣風發的“許扒皮”,再看看周圍那些為酷刑而歡呼的看客,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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