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玄帝國邊疆,那片蒼翠山林深處,白鷺的陵墓在鬆柏掩映下肅穆而寧靜。黃林等人早已離去,隻留下嫋嫋餘香與陵墓前那束由魂宇親手熔煉的青靈玉符所化的、溫潤而恒久的青色光暈。
光暈流轉,仿佛蘊含著跨越時空的思念,漸漸變得濃鬱、凝實。
它不再僅僅是一團光芒,而是開始勾勒輪廓,如同最精妙的畫師在虛空中揮毫潑墨。青色的光點彙聚、拉伸、塑形,一個頎長、挺拔、身著素雅青衫的身影,由虛化實,緩緩顯現在陵墓之前。
正是魂宇。
並非真身降臨,而是他以無上偉力,熔煉自身一縷精魂,寄托於青靈玉符之上,跨越千山萬水凝聚而成的……靈魂印記。
他凝立於墓前,身影略顯虛幻,卻依舊帶著那份刻入骨髓的慵懶倦怠,隻是此刻,那份倦怠被一種深沉的、化不開的哀傷所浸染。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兩潭沉寂千年的古井,倒映著墓碑上“白鷺”二字,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石碑、厚重的泥土,看到了那深埋地下的棺槨,看到了棺槨中……那早已歸於塵土、卻永遠鮮活在他記憶中的……師姐。
他微微抬手,動作輕柔得如同怕驚擾了沉睡的人。掌心青光微閃,一束潔白如雪,花瓣細長、散發著清冷幽香的花朵……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白露花。
這並非凡花,花瓣上凝結著細小的露珠,在微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如同晨曦中凝結的淚滴。
他尋遍了諸天萬界,最終在須彌山深處一座早已荒廢、卻因陣法守護而保留了上古氣息的寺廟後院,才找到了這早已絕跡於世的靈植。
他小心翼翼地將它移植、培育,視若珍寶,隻為今日。
他緩緩俯身,將手中的白露花……鄭重地、輕輕地……擺放在墓碑之前。潔白的花瓣,襯著冰冷的青石墓碑,更顯孤寂與淒清。
“師姐……”
魂宇的聲音響起,低沉而沙啞,帶著穿越時空的疲憊與歉疚,
“對不起……這麼久……才來看你。”
他伸出手指,指尖流淌著柔和的光暈,並非實體,卻帶著他靈魂的溫度,輕輕拂過墓碑上冰冷的刻痕,如同當年在青雲宗,師姐溫柔地拂去他練功後額角的汗水。
“嗨……”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帶著一絲的懊惱,
“我記得……你最喜歡吃天星果……那種果子,隻在傳說中星辰墜落之地才有,通體晶瑩,咬一口,汁水甘甜清冽,仿佛能洗滌神魂……
我找了好久……真的找了好久,踏遍了無數星辰碎片,尋訪了諸多古老遺跡,可惜終究還是沒有找到,連一株天星樹的影子都沒看到……這次……沒能帶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無儘的遺憾。天星果,那是師姐為數不多的喜好之一。當年在青雲宗,每逢有弟子下山曆練帶回些稀罕果子,師姐總會把最甜最大的天星果留給他,自己隻嘗一小口,笑著說:
“小宇多吃點,長身體。”
物是人非。連她喜歡的果子,也成了遙不可及的傳說。
魂宇沉默片刻,手中青光再閃,一柄由純粹靈力凝聚而成的拂塵出現在他手中。
拂塵絲線潔白如雪,散發著柔和的淨化氣息。他不再言語,隻是極其認真地開始為這座陵墓……清掃。
拂塵輕掃,拂去墓碑上細微的塵埃,拂去香案上飄落的鬆針,拂去墓塚邊緣沾染的泥土,他的動作輕柔、細致、一絲不苟,仿佛在擦拭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每一個動作,都傾注著無法言說的思念與愧疚。
清掃完畢,他收起拂塵。目光落在陵墓周圍略顯空曠的土地上。他攤開手掌,掌心向上,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光的……白露花種子……如同星辰般懸浮而起。
他輕輕一吹。
呼——!
一陣無形的清風卷起,帶著那些細小的種子,如同溫柔的雨點,均勻地……灑落在陵墓四周的泥土之中。種子落下,瞬間便隱沒不見,仿佛被大地溫柔地接納。
“師姐……”
魂宇看著那片新播撒的土地,眼神溫柔,
“讓這些白露花……替我陪著你吧。它們會在這裡生根、發芽、開花,年複一年生生不息,就像我對你的思念,永遠不會斷絕……”
他相信,終有一天,這片陵墓會被潔白的白露花環繞。風吹過,花浪起伏,如同師姐當年在青雲宗後山花海中,白衣勝雪,回眸淺笑的模樣。
做完這一切,魂宇再次看向墓碑,目光變得悠遠而複雜。
“上一次……離開得匆忙……”
他的聲音帶著追憶的沉重,
“連最後一麵……都沒能好好告彆,更沒來得及告訴你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段血腥的過往……重新咀嚼。
“你戰死之後……伽玄帝都……一片混亂……”
魂宇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我……殺了師傅。”
他說得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但那平靜之下,是滔天的恨意被歲月沉澱後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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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雅詩……她死有餘辜!”
魂宇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她設計陷害憐星,奪其氣運,毀其根基!她挑害慘了我們!她……更是間接害死了你!若非她暗中勾結九幽,憐星殿何至於孤立無援,你……又何至於力戰而亡,死得那般慘烈!”
那段被背叛被算計,失去至親至愛的黑暗歲月,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至於花無錯和林溪……”
魂宇的語氣變得有些複雜難明,憤怒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割舍的舊情,
“她們這些年所作所為依舊讓人生厭,自私、貪婪、愚蠢……”
他頓了頓,聲音裡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那一次。在伽玄帝都。我終究還是念及了同門之誼……”
魂宇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
“我沒有……將她們……徹底斬殺……”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在伽玄帝都的廢墟之上,花無錯和林溪跪在他麵前,痛哭流涕,懺悔求饒的模樣。
她們的臉上,除了恐懼,還有悔恨。
“我隻是……廢去了……她們……所有的修為……”
魂宇的聲音冰冷,
“將她們……打回了……不人不妖的……原型……”
他記得她們在力量被剝奪、被打回原形的瞬間,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與絕望的眼神。她們不再是青雲宗的天之驕女,不再是擁有無限可能的修士,而是變成了……兩隻被強行剝離了靈性、隻剩下原始獸性的……醜陋妖物。
“然後將她們鎮壓在了憐星殿。”
魂宇的目光投向伽玄帝都的方向,目光穿透了空間,仿似看到了憐星殿下的她們。
“讓她們日日夜夜對著憐星的雕像懺悔、贖罪……”
那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懲罰。失去力量,失去自由,失去尊嚴,在永恒的黑暗中,麵對著自己罪孽的象征,承受著無儘的煎熬。
“她們傷我那麼深……”魂宇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
“害死了憐星,害死了你——”
“我本該……將她們……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他握緊了虛幻的拳頭,骨節仿佛都在發出無聲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