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古道問津
時維深秋，霜染太行。青石古道間，有客負卷獨行，見五老圍坐古槐下：一老策杖觀雲，一老摩挲碑刻，一老擦拭羅盤，一老剖解木樣，一老遙望雁陣。客駐步長揖：“晚生聞‘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裡路’，然今之世，或埋首故紙謂‘書中自有丘壑’，或端坐屏前雲‘寰宇儘在指掌’，敢問行路之智，何以超越典籍？”
第一章·張騫公論行路破蔽：目見為實
公撫須大笑，氅衣猶帶風沙：“子問行路，先當破‘典籍迷信’。昔吾奉使西域，初持《山海經》‘昆侖出玉’之說，及至蔥嶺，見山皆赤褐，唯河濱卵石溫潤——此非‘圖經不如足印’？《史記》言‘張騫鑿空’，非鑿路途，實鑿‘書本之蔽’：書中謂‘大宛馬汗血’，吾親見其頸脈如縷、汗出如血；書中謂‘樓蘭瀕鹽澤’，吾至則見城郭圮於流沙。今之地質學者李四光，不唯《水經注》，親赴廬山勘‘u形穀’，方證中國冰川遺跡——此亦‘行萬裡路，破萬卷疑’。”
以策指殘碑曰：“如這太行碑刻，言‘某朝某年鑿路’，然吾摸石縫苔痕，知其乃宋人造唐碑。讀書如隔簾觀花，行路如手折花枝：花之色香，非簾影可傳。西哲培根言‘知識即力量’，然力量生於踐行：哥倫布讀《馬可·波羅遊記》，疑‘地球圓說’，遂揚帆西渡，終見新大陸——此非‘行而出新知’？”
第二章·徐霞客公論行路窮理：以身驗道
公展卷而起，靴底沾滇南紅土：“張騫言破蔽，吾當論窮理。吾記遊四十年，非為獵奇，乃‘以腳注經’：讀《尚書》‘岷山導江’，至金沙江見‘江闊於岷’，遂證‘江源當在金沙’；讀《禹貢》‘碣石入海’，至遼東見‘碣石在陸’，乃知‘海退陸移’。今之竺可楨記《物候學》，親觀桃始華、蟬始鳴，方得‘北京初霜日每十年後延三天’——此非‘行是知之始’？”
指羅盤喻之：“讀書如羅盤定北，行路如舟行辨向：羅盤示北而不渡海，何以知洋流？吾嘗登黃山，見‘鬆鼠跳天都’石梁，初疑《山誌》誇飾，及攀至崖邊，見鬆根破石而出，如鼠躍空——此乃‘目見身臨，理自分明’。西人盧梭言‘教育即生長’，恰如吾遊雁蕩，見‘天窗洞’上圓下方，乃雨水與風力千年共雕，此非‘自然為書，行旅為筆’？”
第三章·酈道元公論行路融智：經緯天地
公拂衣而立，袖中落出《水經注》殘頁：“二子言破蔽、窮理，吾當言‘經緯’。吾注《水經》，非抄舊籍，乃‘因水行而考地脈’：過三峽，聽猿聲‘屬引淒異’，方知‘巴東三峽巫峽長’非虛；至孟門，見黃河‘崩浪萬尋’，乃明‘龍門未辟，呂梁未鑿’之古況。今之‘數字孿生’技術，先掃測故宮萬柱，方得‘榫卯承壓分布’——此亦‘行丈量，智建模’。”
以石畫水紋曰：“讀書如觀水圖，行路如涉川流：圖上知灘險，不如水中知渦旋。吾見‘溫餘水’伏流地下，記‘潛行十許裡複見’，此非‘行中察變’？西人達爾文乘‘小獵犬號’，見加拉帕戈斯群島雀喙各異，方悟‘物競天擇’——此乃‘行萬裡路，織智慧網’，如蛛網上的露珠，顆顆映日。”
第四章·馬可·波羅虛影）論行路通神：越界生慧
忽有胡商虛影按劍而立，帕米爾雪光映其瞳譯者注：時人謂異域智光所化）：“東方諸公所言，與吾橫越歐亞所見略同。讀波斯《地理誌》言‘大漠無泉’，吾隨商隊見‘風蝕穴儲雨水’；讀宋廷《輿圖》謂‘日本產黃金’，至則知‘金產自佐渡島’。今之‘跨文化研究’，學者居非洲部落，見‘鼓點傳訊十裡’，此非‘行越界，智通神’？”
展羊皮地圖曰：“地圖是死的，路是活的：吾過‘火焰山’，見沙中埋銅礦石，日照而赤，方知‘火’非虛言；至‘江南運河’，見漕工‘以複閘節水’，此乃‘行見巧，智生巧’。西哲鮑曼言‘液態現代性’，恰如行路者遇河搭橋，逢山開道，無固定方——今之‘背包客’穿雨林，學土著‘嚼樹皮辨毒’，此亦‘行遇異，智生異’。”
第五章·老聃公論行路歸真：足履心印
公忽從樹影出，青牛蹄印隱現身後：“諸君言破蔽、窮理、經緯、通神，吾當言‘歸真’。《道德經》雲‘千裡之行，始於足下’，然足下之智，在‘行忘行’。昔吾過函穀，見關令尹喜‘望氣知聖人至’，非觀雲也，乃‘心與行會’。今之‘徒步禪’，行者踩苔知滑、踏葉知枯，此乃‘足觸地，心印地’。”
指雁陣喻之：“讀書如觀雁字，行路如隨雁飛：字有行而雁無跡，智在行而不在書。吾見‘水行無狀’，乃悟‘上善若水’；見‘草木春生’，方知‘反者道之動’——此非‘行即道，道即行’？西人海德格爾言‘人詩意地棲居’，恰如吾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行止皆智，非關書冊。”
終章·五老論學行之辯：破繭化蝶
客長揖再拜：“聞諸君言，如撥雲見日。然世有兩惑：一曰‘書即世界’，謂‘足不出戶可知天下’；二曰‘行即流浪’，謂‘遠遊無歸即智慧’，願聞破之。”
張騫公頓策曰：“此如井蛙觀天！昔有書生誦《徐霞客遊記》，謂‘黃山險道可筆繪’，及親登‘鯽魚背’，兩股戰栗——此乃‘書是舟，行是海，舟不在海，焉知浪高？’今之‘虛擬現實’，雖能模擬珠峰，然無風雪侵肌，焉知‘海拔五千米肺如灼’？”
徐霞客公撫掌曰：“更有‘盲行者’，如醉漢走馬，過寶山而不識。吾遊武夷，見‘懸棺’掛壁，初疑‘仙術’，後察‘岩縫有棧道遺跡’——此乃‘行而思，思而行’。今之‘研學旅行’，若車覽敦煌而不摸壁畫，船過三峽而不辨江聲——此非‘行若飄蓬，智如浮漚’？”
酈道元公歎曰：“要之，學行如繭與蝶：書是繭，行是破繭。繭不厚則蝶無力，行不實則智不活。吾注《水經》，采民間‘青牛導水’傳說，又考‘水經注疏’舊文，終成‘因水證地，因地證史’——此乃‘書行相參，智如泉湧’。”
馬可虛影遙應曰：“吾嘗見波斯學者，誦《天方夜譚》謂‘辛巴達航海虛誕’，及隨商船遇‘飛魚群蔽日’，方信‘書中奇事，多在行中’。今之‘深度遊’，居漁村學織網，知‘網目三寸得魚’，此乃‘行得深，智得真’。”
老聃公隱入古槐，唯餘聲繞枝：“道可道，非常道；路可行，非恒路。諸君但記：腳踩荊棘時，方知刺之銳；手捧流沙時，方知沙之逝——此乃‘萬卷書墨，不如一足泥香’也。”
西風過槐，落葉覆徑。客拾得徐公遺落之《滇遊日記》殘頁，見“瀘定橋鐵索，每環重七斤”旁注：“親量得之”。乃知行者智慧非在書頁行間，而在足履所至：如張騫持節，節旄落而西域通；如霞客荷鋤，鋤痕深而地理明；如老聃跨牛，牛蹄遠而道心現。書與路，本是智慧雙翅，缺一難飛——然無行路之實，萬卷終成紙上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