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豫東“豐樂集”,秋收時節,數商圍觀農夫拔蘿卜。見大者必帶厚泥,小者泥薄易脫,雜貨鋪掌櫃王某忽發一問:“商道亦如拔蘿卜?帶泥者,竟能得大益?”眾商紛論,遂成此篇。
一、泥非贅物:是蘿卜紮深根的“養份庫”
糧商趙某蹲身撚泥):“諸位細看這泥——蘿卜主根往下紮,須根往旁伸,泥越厚,根越密。商道何嘗不是?我祖父開糧行時,隻知‘收糧賣糧’,像顆光溜溜的小蘿卜,遇年成不好就虧。後來學乖了,順帶幫農戶‘代存種子’,這‘存種子’就是泥——農戶春天來取種子,秋收自然把新糧賣給我。十年下來,彆家糧行還在挑挑揀揀收糧,我家倉裡的糧,農戶自己送上門,比彆家多收三成。”
布商錢某抖落賬本上的灰):“趙公說的‘泥養根’,我在蘇州做布莊時也遇過。初時隻賣現成的布,嫌‘幫人裁衣’麻煩,說‘這泥沾手’。有次暴雨,某成衣鋪裁好的衣料被淋濕,急得跳腳,我讓夥計送去新布,順帶幫著重裁——‘這點泥功夫)不算啥’。後來成衣鋪凡進布,必來我家,說‘錢老板的布,裁著順手’。這泥看著是額外的功夫,實則是把根須纏進了客戶的地裡。《墨子》說‘兼相愛,交相利’,商道的‘兼’,就是不嫌棄泥,讓根須在泥裡紮得更深。”
藥商孫某撫《本草綱目》):“李時珍說‘藥農采參,必帶三尺土’,怕傷了須根。我在亳州做藥材生意,初時隻收‘淨參’,嫌帶泥的‘壓秤’。後來老藥農說‘參離土三日,藥性減三分’,才知這泥是‘保鮮劑’。於是改規矩:收參必帶原土,順帶幫藥農‘代曬參乾’——這‘代曬’就是泥。藥農見我惜參如命,把最上等的野山參都留著給我,彆家出高價也搶不走。這泥,哪是壓秤?是把‘獨家貨源’的根留住了。”
西域胡商阿古拉指駱駝隊):“我們走絲路時,駱駝馱貨,必帶‘備用草料’——這草料就是泥。旁人笑‘多此一舉’,卻不知沙暴一來,沒草料的駱駝餓死半道,我們的能撐到綠洲。後來沿途驛站見我們草料足,都願把商隊托付給我們,說‘阿古拉的隊,帶泥草料),穩當’。這泥,是把根紮進了‘信任’的土裡啊!”
王某拍大腿):“趙公的‘存種子’,錢公的‘代裁衣’,孫公的‘帶土收參’,阿古拉君的‘備草料’——原來泥不是累贅,是讓生意紮深根的養份!光想拔光溜溜的蘿卜,根淺,風一吹就倒;帶著泥,根須纏得牢,天大的雨也衝不跑。”
二、泥中生苗:帶起的泥裡,藏著下季的“新蘿卜種”
茶商李某煮茶待客):“泥裡不隻有養份,還有新苗。我在安溪收茶,茶農總抱怨‘炒茶的柴火貴’,我讓夥計多拉兩車木炭來,‘這泥炭火)你們先用著’。茶農燒我的炭炒茶,說‘李老板的炭,炒出的茶香’,次年采茶,每斤多給我半兩‘添頭’。這添頭看著少,積少成多,一年竟多收三百斤好茶。更妙的是,他們把我給的炭分給鄰村茶農,鄰村的茶,也跟著送來了——這泥裡的新苗,是‘口碑’啊!”
船商周某展運河圖):“李公說‘泥裡有苗’,我跑運河時體會更深。鹹豐年間,我家船隊運瓷器,過淮河時觸礁,碎了半船。旁人隻歎‘倒黴’,我爹卻讓夥計把碎瓷片撿起來,送給沿岸的瓦匠——‘這泥碎瓷)能嵌進牆裡當裝飾’。瓦匠們用碎瓷片砌出‘瓷花牆’,成了淮河一景,遊客多了,沿岸客棧、貨棧凡運貨,必找我家船,說‘周老板連碎瓷都能變寶,運貨肯定靠譜’。這碎瓷片,就是帶起的泥,看著沒用,卻長出了‘獨家客源’的新苗。”
洋商湯姆攤開鐵路招股書):“我們修印度鐵路時,董事會裡吵翻了——有人說‘隻管鋪鐵軌運貨’,像拔蘿卜隻攥纓子;有人說‘每站必建貨場、客棧’,這就是帶泥。後來聽了後者的,結果呢?貨場老板靠鐵路發財,聯名要求‘隻讓湯姆公司的火車進站’;客棧掌櫃幫我們招徠乘客,說‘坐這趟車,住店便宜’。這泥裡的新苗,是‘壟斷權’啊!反觀某蒸汽船公司,隻收‘過河費’,不肯帶‘碼頭倉庫’的泥,鐵路一通,船都鏽在河裡了。”
書商吳某指書架上的舊書):“我在開封開書店,初時隻賣新書,嫌‘收舊書’麻煩,說‘這泥舊書)占地方’。有次落榜秀才當掉一批手抄詩集,我照價收了,還幫他裱糊修補——‘這點泥功夫),幫你留個念想’。後來秀才中了舉,把京城新刻的書都托我賣,說‘吳老板懂書,帶泥也不嫌棄’。這舊書堆裡的新苗,是‘官宦門路’啊!《史記》說‘長袖善舞,多錢善賈’,依我看,是‘多泥善賈’——泥裡藏著你想不到的種子。”
王某給眾人添茶):“李公的‘炭火換添頭’,周公的‘碎瓷砌花牆’,湯姆先生的‘車站貨場’,吳公的‘舊書換門路’——原來帶泥不是白帶,是把彆人不要的土,當成自己下季的苗床。這泥裡的新苗,澆水施肥的不是自己,是那些得了泥好處的人啊!”
三、泥能成勢:千畝泥田,能長出“連成片”的蘿卜林
鹽商鄭某敲著鹽引木牌):“單顆蘿卜帶泥是根,百顆帶泥是田。我家做鹽生意,康熙年間隻在濟南府賣,像顆孤零零的蘿卜。後來太爺說‘把鹽鋪開到州縣,順帶幫當地開醬園的賒鹽’——這‘賒鹽’就是泥。醬園用我的鹽做出好醬,百姓愛吃,醬園賺了錢,不僅還了鹽錢,還幫我吆喝‘鄭家鹽,醃菜香’。十年下來,山東十三州府,半數醬園用我的鹽,鹽鋪連成了片,彆家想進山東,比登天還難。這就是‘泥連泥,成了勢’。”
票號掌櫃陳某撫平遙票號密檔):“鄭公說‘泥連泥成勢’,晉商票號最懂這個。日升昌初開時,隻做‘銀錢彙兌’,後來發現‘商人兌了銀子,總得買東西’,就順帶幫綢緞莊、茶葉鋪‘代記賬目’——這‘代記賬’就是泥。綢緞莊見票號賬目清,讓客戶直接用票號的銀票買布;茶葉鋪也學樣,用銀票結賬。結果呢?票號的銀票,成了‘硬通貨’,連朝廷都用它發軍餉。這泥連起來,是‘彙通天下’的勢啊!”
紗廠老板林某展機器圖紙):“我在上海開紗廠時,機器一響,隻盯著‘出紗多少’,像顆隻顧長的蘿卜。後來工人說‘家裡孩子沒學上’,我咬咬牙,在廠旁蓋了所‘子弟學堂’——這學堂就是泥。工人見孩子能讀書,乾活更賣力,次品紗少了三成;附近農戶見學堂好,把女兒送來當紡織工,招工都不用愁。更妙的是,學堂先生幫我算成本,竟找出了‘機器空轉’的浪費,一年省出兩千兩銀子。這泥,連起了‘工人心、農戶力、先生智’,成了彆人拆不散的勢。”
胡商賽義德展開波斯商道圖):“我祖從波斯販地毯到長安,不單賣地毯,還幫西域使團‘代訂長安的瓷器’——這‘代訂’就是泥。使團帶著地毯回西域,帶著瓷器回長安,兩邊都說‘賽義德的商隊,帶泥跑腿)最靠譜’。後來波斯的香料、印度的棉布,都托我祖的隊運,一條絲路,竟成了我家的‘專屬商道’。這泥連起來,是‘壟斷絲路’的勢啊!”
王某望著遠處的農田):“鄭公的‘十三州府鹽鋪’,陳公的‘彙通天下’,林公的‘紗廠學堂’,賽義德君的‘絲路商隊’——原來帶泥的終極,是把散泥連成田。單顆蘿卜帶泥,能長更大;千畝泥田連成片,風來不折,水來不澇,長出的不是一顆大蘿卜,是一片拔不完的蘿卜林!”
四、避泥之禍:嫌泥臟者,終成“無根之蘿卜”
當鋪老板馮某歎口氣):“諸位說帶泥的好處,我卻見過嫌泥臟的虧。我表兄在揚州開當鋪,隻收‘金銀珠寶’,說‘收舊衣服、破家具是沾泥’。有次某繡娘當掉祖傳繡繃,表兄嫌‘木頭的,不值錢’,拒了。隔壁當鋪收了,還幫繡娘修補繡繃上的裂痕——‘這點泥功夫)不算啥’。後來繡娘成了鹽商夫人,凡當東西,必去隔壁,還把親友都介紹過去,表兄的當鋪,三年就關了門。這就是嫌泥臟,丟了根啊!”
酒商徐某灌了口酒):“馮公說的‘嫌泥丟根’,我在紹興釀黃酒時也見過。某酒坊隻知‘釀酒賣酒’,不肯幫農戶‘改良稻種’,說‘這泥技術)不該我們管’。結果彆家酒坊幫農戶改了稻種,釀出的酒更醇,農戶隻把好米賣給彆家,某酒坊的酒越釀越差,最後隻能兌水賣,名聲臭了,連酒缸都被人砸了。這泥,你不沾,自然有人沾;根,你不紮,自然有人紮——等彆人的根纏滿了地,你這顆光蘿卜,想紮都紮不進去了。”
洋商布朗搖著頭說):“我們英國有個東印度公司,起初在印度隻收‘棉花、茶葉’,嫌‘修公路、建倉庫’是沾泥,說‘我們是商人,不是修路的’。後來法國商人來了,幫印度王公修公路,還建倉庫幫農民存糧——‘這泥我們帶’。結果農民的棉花、茶葉,都先給法國商人,東印度公司隻能高價搶,十年下來,利潤少了一半。這就是嫌泥重,丟了市場啊!”
王某敲著櫃台):“馮公的‘拒當繡繃’,徐某的‘不改稻種’,布朗先生的‘不修公路’——原來嫌泥的,看似乾淨利落,實則是讓自己成了沒根的蘿卜。風一吹就滾,雨一衝就爛,哪能長長久久?”
五、帶泥心法:三不避,兩要留
趙某掰著手指頭):“帶泥不是瞎帶,得有章法。我總結‘三不避’:不避‘小麻煩’,不避‘短期虧’,不避‘旁人笑’。我存種子時,夥計說‘占地方,還得防鼠咬’——這是小麻煩,不避;幫農戶存種子,頭三年沒收錢——這是短期虧,不避;彆家糧商笑我‘幫農戶白乾活’——這是旁人笑,不避。後來呢?麻煩成了便利,虧損成了厚利,嘲笑成了羨慕。”
李某續上話):“趙公說‘三不避’,我補‘兩要留’:要留‘回頭路’,要留‘人情縫’。我幫茶農代曬參乾,總多曬出三成,說‘這是備用的’——這是留回頭路,萬一茶農下次不夠,還來找我;幫成衣鋪重裁衣料,總多裁出一尺,說‘留著補衣裳’——這是留人情縫,讓對方覺得‘占了小便宜’。商道如織錦,泥是經緯裡的‘暗線’,明線是利,暗線是情,暗線斷了,明線再花,也成不了錦。”
陳某撫著票號的算盤):“說得好!晉商票號有句老話:‘賬要算清,泥要帶足’。賬清,是不讓自己虧;泥足,是讓彆人得便。就像拔蘿卜,你帶的泥裡,若有彆家需要的養分,彆人自然盼著你多拔幾顆;你帶的泥若隻沾在自己身上,彆人見了就躲,哪有幫襯?”
賽義德舉起酒杯):“我祖在波斯商典裡寫:‘商者如蜂,采蜜不忘帶粉;帶粉者,花更盛,蜜更多’。這粉,就是泥啊!蜜蜂不帶粉,花不結果;商人不帶泥,業不長久。”
尾聲:泥中自有千斤蘿卜
夕陽西下,農夫收完最後一筐蘿卜,笑著對眾商說:“你們彆看這泥臟,明年把它埋回地裡,施點肥,長出的蘿卜,比今年的還大!”
王某望著筐裡的蘿卜,歎曰:“今日才懂——商道哪有‘乾淨利落’的贏?帶泥者,看似拖泥帶水,實則把根紮進了人心、紮進了市場、紮進了世道。嫌泥臟的,贏了一時的清爽,輸了長久的根基;帶泥走的,忍了一時的麻煩,得了一世的安穩。”
眾商皆點頭。暮色中,豐樂集的炊煙與泥土的香氣混在一起,像在應和這“泥中藏玉”的商道——原來最大的蘿卜,從不是光溜溜的,而是帶著厚泥,在泥裡紮深根,在泥裡生新苗,在泥裡連成田,終成旁人撼不動的大勢。
正如農夫所說:“隻要泥還在,明年的蘿卜,隻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