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三關
場景：蘇州“通利商行”的夜晚，幾人圍坐閒談。新晉商人劉某困惑於經商路上的坎坷，向晉商常公、粵商潘婆、胡商哈立德請教“過關的方法”。
第一關：信關——經商就像種槐樹，根正才能樹蔭廣
劉某皺著眉頭）：“現在有位客人訂了十匹蜀錦，說‘三個月後取貨’，付了一半定金。但蜀錦價格突然漲了三成，如果按原價交貨，肯定虧本；如果毀約，又會失去客人的信任。這關該怎麼過？”
晉商常公展開平遙票號的舊契約）：“您沒聽過‘誠信就像槐樹的根，根斷了樹就會枯死’嗎？從前我們家族的常萬達在張家口開分號，遇到蒙古王公訂了一千匹駝絨，沒過多久駝絨價格上漲，夥計勸他‘加價’，萬達說‘商業契約就像軍令，落筆後就算山移也不能改’——最終按原價交了貨，王公被他的誠信打動，把草原的貢布全交給常家承銷，三年的利潤翻了十倍。這難道不是‘虧一時卻贏一世’嗎？”
胡商哈立德撫摸著波斯的商印）：“我的祖父從巴格達販運琉璃到長安，途中遭遇劫匪，貨物損失了一半，卻告訴客人‘會按原數補送’。客人說‘你可以少送點’，祖父回答‘商印就像星月，虧了就會變暗，守諾才能明亮’——後來這位客人介紹了十位商人來，琉璃鋪成了長安第一。西方有句諺語‘謊言像鹽，撒一次，整鍋都發苦’，您如果毀約，蜀錦價格或許會跌，但‘劉某不守信用’的名聲傳出去，就再也站不住腳了。”
潘婆敲著竹節算珠）：“老身賣茶五十年，見過太多‘信關崩塌’的人。潮州的陳某，訂茶時說‘春茶必須鮮嫩’，收茶時卻摻了老葉，客人憤怒地燒了他的店；而梅州的廖氏，遇到春旱茶葉減產，寧願賠定金退單，坦言‘茶葉品質不夠’，客人反而敬佩他的誠信，第二年的訂單增加了三倍。經商就像釀醋，誠信是酒曲，欺詐是黴斑，酒曲正醋才香，長了黴斑醋就會腐壞。您該想想：‘虧三成’和‘失去一輩子的信譽’，哪個更重要？”
劉某起身作揖）：“常公說‘契約像軍令’，哈立德先生說‘商印像星月’，潘婆說‘誠信是酒曲’，我明白了——這關不在‘虧本還是盈利’，而在‘守諾’。第一聲‘過關’，應當用‘誠信’做鑰匙！”
第二關：變關——經商就像行船，船舵靈活才能浪平
劉某拿出褪色的賬冊）：“我店裡存著去年的冬布一千匹，今年春天流行‘竹布’，冬布價格跌了四成，如果囤著，肯定會爛在手裡；如果低價拋售，又要虧大本。這關該怎麼過？”
潘婆展開一塊粵繡殘樣）：“老身從前開繡莊時，存著‘廣繡’的舊花樣，遇到蘇繡流行，繡娘勸我‘燒了舊樣’，老身卻說‘經商就像織錦，舊線能編出新花紋’——把舊廣繡改成‘扇麵繡’，配上竹扇賣，竟然成了嶺南閨閣的新寵，價格反而漲了三成。這難道不是‘變廢為寶’嗎？”
常公指著蒙古地圖）：“晉商有‘駝隊靈活就能活’的諺語。光緒年間，歸化城有個商人囤的磚茶滯銷，看到蒙古人愛‘奶茶裡加鹽’，就把磚茶鑿成‘小方塊’，每塊配一包‘鹽’，牧民喊它‘便攜茶’，三個月就賣光了。經商就像行船，遇到礁石就繞開，不是撞上去。從前日升昌票號，看到‘鏢局運輸慢’，就創立了‘彙票’，才有了‘彙通天下’——變通，不是放棄根本，而是找‘舊物新用’的路。”
哈立德展開航海圖）：“我父親在亞曆山大港賣香料，遇到歐洲流行‘香水’，香料滯銷，父親卻把檀香磨成粉、玫瑰製成膏，調成‘東方香露’，貴族們爭相購買，價格超過香料十倍。父親說‘經商就像獵鷹，兔子藏起來就去追山雞’，變關的關鍵，在於‘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機會’。您的冬布，或許能染成‘靛藍色’做‘船夫巾’，或許能裁成‘短褂’賣給腳夫——路在變通裡，不在死守裡。”
劉某拍著桌子）：“潘婆說‘舊線編新花紋’，常公說‘鑿茶配鹽’，哈立德先生的父親‘調香露’，我懂了——這關不在‘囤還是拋’，而在‘轉變思路’。第二聲‘過關’，應當用‘變通’做船舵！”
第三關：舍關——經商就像種甘蔗，舍得葉子才能莖稈肥
劉某捧著賬冊長歎）：“有位洋商想包銷我店裡所有貨物，許諾‘價格高兩成’，但要求‘獨家經營’，斷絕我和十位小商人的約定。答應他，利潤豐厚卻會失去眾人；拒絕他，利潤微薄卻能保住人心。這關該怎麼過？”
常公指著票號的“分潤簿”）：“晉商票號有‘舍厚利，結人緣’的規矩。平遙的蔚泰厚票號，從前拒絕‘某位官員獨家包彙兌’，說‘經商就像星星聚集，孤星寒冷，眾星才明亮’——雖然失去了官員的利潤，卻得到‘百姓信任’，存款反而增加了一百萬。後來這位官員倒台，搞獨家包銷的都虧了，隻有蔚泰厚平安無事。”
哈立德講起波斯寓言）：“古波斯有個商人，得到‘獨家販賣絲綢’的權利，卻放棄了，和十位商人分利潤。人們笑他愚蠢，商人說‘獨路像窄橋，眾人走才能變寬’——後來羅馬禁止獨家販賣，十位商人一起保他過關，最終成了‘絲路通’。西方有句諺語‘貪婪像沙漠，喝了一泉，更渴’，您如果答應洋商，短期利潤豐厚，但十位小商人傳開‘劉某忘本’，誰還肯和您打交道？”
潘婆摘下茶尖笑著說）：“老身種茶，必定‘舍得老葉’，葉子太密嫩芽就瘦。三十年前，十三行有個商人，拒絕‘洋商獨家包銷’，和二十個散商結成‘茶盟’，一起開拓南洋市場，雖然每擔利潤薄，但銷量增加了十倍，最終成了‘潘家茶，南洋價’。經商就像種甘蔗，不舍得枯葉，莖稈長不肥；不舍得獨吞利潤，路走不寬。”
劉某扔掉筆）：“常公說‘眾星才明亮’，哈立德先生說‘獨路像窄橋’，潘婆說‘舍葉莖稈肥’，我徹底明白了——這關不在‘利潤厚薄’，而在‘聚人還是散人’。第三聲‘過關’，應當用‘舍得’做尺子！”
尾聲：三關歸一，商道如大河
月亮升到中天，劉某在賬冊上寫道：“信關像立岸，不崩塌根基才牢；變關像行船，不滯澀水流才長；舍關像疏渠，不堵塞才能滋養廣闊。”
常公捋著胡須說：“三關不隻是為商人設的，天地萬物都這樣——鬆柏守信用，所以能抵禦冰霜；江河會變通，所以能歸向大海；沃土舍得肥力，所以能生長萬物。”
潘婆和哈立德齊聲說：“商道就像大河，闖過這三關的人，才能抵達‘奔流到海不複回’的境界！”
商行外，運河的水拍打著河岸，像是在應和這“過關”的聲音，一程程傳向商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