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亮,金鑾殿上的一片沉寂被一封八百裡加急軍報徹底撕裂。
那封帶著封漆和泥汙的軍報一落在案,便讓滿殿文武頓覺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一束晨光透過殿角鏤空雕花的窗欞,照在朱紅大柱之間,映出一張張肅然而蒼白的麵孔。
官服上的蟒紋、肩頭的鎏金,在微塵裡晃出一片刺眼的光。
更襯得那些低首斂目的身影,像一尊尊靜立在黑暗裡、隨時可能崩裂的石像。
龍椅之上,皇帝寧龍一手扶額,另一手的指尖一寸寸敲擊著扶手。
發出一聲一聲低沉而讓人心顫的頓響。
他久久不說一言,殿上也久久一片死寂。
終於,身披青蟒官服的兵部尚書梁肅一提官袍,跨步出列,躬身一禮,聲音低穩:
“陛下,大秦大軍已壓至西境,若是西境告急,恐殃及萬裡江河。”
“但北荒方向,蠻荒蠢蠢欲動,我大玄若西顧而東疏,恐腹背受敵。”
“臣以為,當先固北荒之險,後議西境之事。”
說罷,殿上片刻沉寂,唯有龍椅之上的寧龍微微抬眼,眸光裡一絲遲疑掠過。
但就在這一刹,一個身披黑甲、身上尚沾著車履風塵的大皇子寧昭猛地跨步而出。
身影如一杆黑色標槍,重重頓在金階之上,厲聲一喝,聲若雷霆,在殿宇之間久久回蕩:
“西境若崩,北荒再固若磐石,又有何用?!”
“江河萬裡,皆源一角,若一角先崩,萬裡堤堰皆為虛設!”
“大秦若席卷我西境,便是撕開大玄之腹。”
“長驅直入,八百裡平原皆為敵騎縱橫之地,北荒再固若金湯,能換幾寸江山?!”
說罷,他一撩身後黑甲披風,猛一頓身,單膝重重跪在殿心。
身影昂立若嶽,聲如洪鐘,激烈鏗鏘:“兒臣鎮守西境十年,知彼山川,通我兵勢,願親率京畿精銳馳援西境!”
“若能雪恥固關,兒臣身軀寸裂不懼;若敗,兒臣願攜首顱懸鎮遠之門,向萬裡江山謝罪!”
一瞬之間,滿殿文武皆為之攝魂,鴉雀無聲。
文官一側有人瞳孔微顫,武將一列裡有人暗暗握拳,更有人掩袖微吐一口濁氣,久久說不出一言。
一旁,身披紫蟒官服的丞相王恒微微垂首。
那一絲笑意似有若無,在他微斂的眼裡一閃而過,隨即被一派肅色掩蓋。
毫無疑問,隨著大皇子寧昭一番話落下,在場的大臣們哪怕想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況且旁邊還有著王恒沒有說話,他們哪怕再偏袒寧凡也明白此刻寧龍的態度。
而且也確實,如今大秦虎視眈眈,西境不可不防!
退朝之後,禦書房裡,光影交疊,氣氛更見凝重。
一身青衫、官袍袖口已被磨毛見線的沈彥跪在案前,額角一層細汗,身軀微微發顫。
他雙手奉上一冊賬冊,封麵已被反複摩挲得泛起一層微亮的包漿。
裡麵一行行朱筆勾畫的赤字,猶如一把把冷刀,晃得人心驚肉跳。
“陛下,西境糧餉,僅夠半月之用,若再無補給,恐軍心渙散,後果……”
“不堪設想。”
一言落,殿裡一絲沉重的寂靜,連蠟燭的微微爆響也似成雷聲。
就在這時,殿門一開,一身黑甲的大皇子寧昭昂首大步入內,完全無視跪在一旁的沈彥,厲聲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