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京華雨勢未歇。
烏雲壓頂,涼風卷雨。皇城南巷,青石板路濕滑如鏡。
一陣馬蹄從遠而近,卻又在巷口倏然止步。
雨聲裡,傳來車輪碾水的細碎之響,仿佛有一張無形之網,緩緩收緊,遮蔽了天光。
沈彥披著青色官袍,步履沉穩地走出戶部衙門。
手中撐著一柄舊傘,傘骨輕顫,傘麵已透出幾道水漬。
雨打傘麵,沙沙如織。他麵容蒼白,額角隱有冷汗。
卻目光凝定,懷中密信不時被指腹撚緊。
他知道,今夜,是試探,也是搏命。
他方才從寧無缺府中收到密令:王恒舊部所設“隴西鼠倉”已查出初步證據。
若能借皇帝之手斬王延之左膀,寧昭陣營將斷去半臂。
然而,太急的動作,勢必引來反噬。
果不其然,戶部尚未走出數十丈,身後黑影已至。
“護駕!”啞仆低吼一聲,橫身撲上。
那是一道冷芒,自夜雨中迸出,挾裹毒鏢,直刺沈彥後心!
沈彥猛然回身,尚未看清,已被啞仆猛推開。
利鏢貫胸,啞仆口吐鮮血,仍強撐片刻,手指死死扣住一名黑衣人腰間。
雙方短兵相接,鐵器交鳴之間,沈彥跌坐水窪中,驚魂未定。
目睹啞仆咽氣前,掌中掏出一枚殘碎腰牌。
那竟是一枚半虎符,隱隱刻著“昭”字龍紋。
黑衣人見勢不妙,一擊不中便即退去,如鬼魅般隱入雨幕。
幾息之間,四下空無,雨聲複歸潺潺。
沈彥顫著手拾起那枚半虎符,望向倒地的啞仆,神色一凜:
“昭王府兵……你終於忍不住了。”
他低頭,發覺啞仆衣襟內還藏著另一封密信,乃是提前準備送往寧無缺的密報。
他將其取出,重新藏入袖中,踏著血雨而行。
宛如一個孤身搏命的寒門官吏,於風雨中默默執筆,力抗天命。
……
皇城紫宸殿內,燭火幽微。
寧無缺身披狐裘,端坐案前,咳聲不止。
簾外風雨拍窗,他卻神情淡定,指尖輕描那枚浸在蛇毒中的半虎符。
毒液已泛出淡綠,若以南詔特產蛇涎藥草浸之,更顯青光逼人。
“昭王府私兵,竟使舊虎符入城,不奉朝令。”
他輕輕一笑,將虎符連同一枚染毒絹帕,封入木盒,喚來親信暗衛:
“送至禦前。”
暗衛躬身退下。
寧無缺低聲喃喃:
“此物一出,王延之難逃,寧昭……你的臂膀,我替你斬了。”
……
次日朝會,風雨未歇,金鑾殿卻已雷霆乍響。
梁肅站於殿前,麵如土色。
寧龍手持虎符,撚著毒泛青光的金屬碎片,語氣冷得幾乎滴水成冰:
“王愛卿,私調虎符,可知何罪?”
王延之跪地叩首,冷汗直流:“臣……臣冤枉!臣未曾發令,此物……”
“住口。”寧龍抬手打斷,目光犀利如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