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西境,入夏未熱,群山卻已開始陰雲密布。
沈彥所乘的車駕,在雲岫嶺西麓緩緩而行。
此處道路崎嶇,兩側陡壁如削,一路之上,時有碎石滾落。
腳下之馬蹄沉重,馬匹嘶鳴中不乏焦躁。
漫天烏雲仿佛懸在頭頂,隻等那一線風聲撥動,便會驟雨傾盆。
這一趟,他親自押運從京中送來的“乾淨糧草”——數量不多,但極為關鍵。
這些糧草,是寧凡從大玄私庫中以“邊防軍需”之名撥出。
避開王恒、寧昭雙線乾擾,由沈彥親自帶隊押往天斷關前線。
此舉,不僅是兵員軍心所係,更是政治層麵的主動示威。
他知道,寧昭不會放過這機會。
“此處峽穀,名曰斷崖口。”
“是五日前我們路勘時特意繞避的路線,今日重走此道,是否過險?”
副使低聲在旁問。
沈彥披著青襦大氅,頭戴鬥笠,整個人顯得格外沉靜。
他眸色平淡,看著前方蜿蜒於山壁間的軍道,道:
“三日前有人故意放風,說北蠻在西南方向出現蹤跡……”
“若我按常理避開斷崖口,才是正中其下懷。”
副使一怔:“大人是故意的?”
沈彥點頭,目光不動:“寧昭設局,我便回敬他一杯東風。”
此時,隊伍行至斷崖穀底。
峽穀兩側壁立千仞,山石濕滑,唯有一條通道蜿蜒穿過林間。
可供馬車一輛一輛緩行。
最前方三十名親衛持弩開道,中段糧車緊隨。
尾後壓陣的,卻是六名身披短甲的“隨行書吏”。
實則皆為“影衛”精銳,由寧無缺秘密調遣,身份對外諱莫如深。
沈彥執簡牘,眼睛卻一直盯著四方岩壁。他在等——
風起,林動。
就在車隊進入穀口三成之時,前方探路兵忽然大喝:“上方有動靜!”
話音未落,一連串的箭矢自山壁橫飛而下。
破空聲撕裂山穀靜寂,幾名開路騎卒尚未來得及反應,便倒於箭下。
“敵襲!護大人!”
亂箭如雨,車駕瞬間陷入混亂。
馬驚、糧車傾覆,碎木飛濺,塵土彌漫。
沈彥縱然身為文官,未習武藝,此刻卻麵色不改。
從容向側躍出車廂,幾步躲入一塊凸石之後,手中仍緊握賬冊不放。
“影衛,前出——”他沉聲令下。
話音甫落,六名“書吏”頃刻脫去外袍,露出精煉黑甲,一人手持雙刃。
一人弓弩如風,其餘四人分列兩翼,直撲穀壁上潛伏之敵。
那是一群裝扮粗野、披著狼皮獸牙的“馬匪”。
但沈彥一眼就看穿了。
——他們不是蠻荒人。
衣飾雖仿,腳法卻紮實,箭法統一,甚至出手之間透著軍中訓練痕跡。
尤其前排一人,一招刺喉翻身,標準北地騎軍訓練手勢。
“寧昭的死士。”他心中冷笑。
“混在北蠻裡,卻用著大玄舊軍的刀。”
戰鬥持續整整一炷香時間。
“影衛”雖精悍,但敵方人數眾多,且以自爆式襲擊逼戰。
一名影衛最終擋在沈彥身前,中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