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尚未破曉,天斷關城頭便已風聲凜冽,寒意侵骨。
一夜飛雪尚未化儘,厚實的關牆之上掛滿冰霜,風卷銀粉,猶如刀刃劃麵。
東風翻過關垛,嗚咽如泣,似是某種戰鼓未起前的低語。
會客廳設在關城腹地偏東的耳堂之內,屋宇不甚宏大,卻嚴整肅穆。
堂內陳設簡樸,牆上懸掛北荒曆代主將佩劍與血誓石刻。
四角火盆明焰跳動,驅散寒氣,亦添一絲肅殺氣息。
寧凡坐於主位,身披黑底銀紋的玄甲披風,劍眉微斂,目光凝如寒星。
他並未佩劍,身前案上隻放著一壺冷酒與三頁書函,其上尚沾著未乾的獸皮墨香。
對麵立者非他人,乃蠻荒王庭所遣大祭司赫連鐵樹。
年過五旬,膚色青褐如銅,雙目沉靜如潭,鷹鼻闊口。
發髻束以金環,左肩披著灰羽狐披風,神情冷傲,渾身自帶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
他身後還立著兩名護使,皆身高七尺。
衣甲飾以白骨花紋,腰佩彎刀,站如寒鐵,似可一觸即發。
“塵妤公主親啟書函在此,”
赫連鐵樹將獸皮卷軸推上前,“王庭誠意已至,殿下,願共商大勢。”
寧凡並未即刻接過,隻淡淡掃了眼那卷獸皮。
仿若未曾動容,抬手示意薑飛代為取閱,自己卻緩斟一杯冷酒,輕啜一口。
因為哪怕沒有看到信件,其實他也能預料到內容。
不過他沒有阻止,也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異色。
火盆映著他深邃的麵龐,眼中微光如炬,一言不發地聽薑飛低聲彙報書中內容。
“塵妤提議,蠻荒願派出騎兵兩萬,戰馬五千,助北荒擊秦。”
“交換條件,”薑飛語聲緩慢卻清晰,“其一,驚雷之秘術與十名核心工匠。”
“其二,戰後北荒需承認蠻荒對‘落日原’的永久主權。”
話音一落,屋內氣息霎時沉重。
寧凡放下酒盞,嘴角卻勾起一絲冷笑。
“空口白牙,便要我北荒立命之本?”
他話未出口先笑,冷冽卻無一絲輕浮,“兩萬騎兵?五千戰馬?”
“隻怕來的是兩萬探子,五千餓狼罷了。”
“驚雷,乃我北荒護疆之器。”
“爾等以此為籌,隻怕未曾知天高地厚。”
赫連鐵樹眼中微光一閃,卻並未急怒,隻緩緩出聲:
“殿下如此回應,未免太薄情。”
“塵妤殿下念舊情,不計前嫌,方才願拋出王庭珍藏的‘骨雕戰陣圖’與‘金雷髓鐵’配方——這些,可換得數國重金。”
“若殿下執意拒之……”他頓了頓,唇角淡笑,“蠻荒亦可另尋良主。”
“譬如……大秦如何?”
寧凡的眼神頓時如刀鋒般落下,空氣仿佛驟然凝結。
薑飛上前一步,手已搭上佩劍劍柄,廳內火光閃爍,照得他一臉森寒。
“你這是威脅?”寧凡緩緩站起身,目光與赫連鐵樹對峙,字字如鐵,“還是警告?”
赫連鐵樹微笑不語,姿態仿佛並未動怒,反而退後半步,道:
“我隻是轉達王庭之意。”
“草原的鷹,曆來不畏風暴。”
“恭親王舊地之地脈猶在,如今大秦來勢洶洶,大玄若亂,誰人能保西南不裂?”
“殿下,天斷關固若金湯,卻難防天下風向。”
寧凡聞言不語,沉默片刻後,轉身望向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