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風雪再起。
天斷關以北三十裡,夜色如墨,寒風裹挾著未化的積雪翻卷而下。
將懸崖之巔的哨塔吹得獵獵作響。
枯木斷枝上掛著冰晶,遠處山脊上偶有狼嚎傳來,在這蒼茫的天地間,顯得愈發孤冷肅殺。
關城之中,火把燃得通明,風吹火舞,映得那厚重的石牆如同鐵鑄,宛若沉睡中的巨獸張開一隻冷峻的眼。
夜色之下,寧凡靜立在天斷關最高的烽火台上。
他身披玄色大氅,兜帽未披,鬢邊的發絲被寒風拂亂,眉宇如雪雕般肅峻,目光卻不曾飄移分毫。
他極目西南,遙望著那一片遙遠而黯淡的天邊。
仿佛能穿透千裡風雪,看到血鷹峽戰火中的旌旗、屍骸與烈焰。
他手中執著一枚由黑鐵製成的折扇,扇麵收起,靜靜倚在掌心。
身後,荀破立於一側,神色凝重。此時的大帳早已退去喧嘩,諸將散去。
隻留下這一方天台、兩人對立風雪。
“這雪,下得有些急了。”寧凡低聲道,嗓音微啞,透著寒意。
荀破聞言,側首望向夜空:“此時本應漸暖,卻反倒更寒了些。”
“西境大地……怕是已沾滿血氣。”
寧凡沉默半晌,緩緩點頭。
他眼底壓著沉重的憂慮,卻未曾顯露分毫於言表。
他心中清楚,如今局勢已臨懸崖邊沿。
西境告急,京城暗流,蠻荒伺機,而他。
在這千裡之遙、風雪儘頭,隻能一寸寸地收緊布防,磨亮手中尚未拔出的利劍。
“謝鳶和薑飛還在工坊?”
“是。陶罐第四次試爆成功,赤霜封脂耐寒性尚可,掌心雷已初步成型。”
“繼續試。工坊那邊,不惜成本。”寧凡淡淡道,語氣不疾不徐,卻有不容置喙的冷決。
荀破微一頷首,隨後似有所思,低聲問道:
“殿下……驚雷的改進雖見成效,但究竟是否足以應對正麵戰場?”
“那秦軍陷陣營,凶名早播,若西境真破……”
寧凡轉眸望他,那雙眼清冷得如同寒潭,“所以我們才不能賭。”
他緩步下烽火台,踏入厚雪之中,鬥篷下衣袍獵獵作響。
他的步伐不快,卻極穩,走過每一塊石磚、每一道光影,都似在丈量手中大玄的疆土。
他走向中軍大帳。
帳中爐火正旺,銅爐中升騰著淡淡的藥香與金屬焦氣混雜的味道。
謝鳶身著皮甲,腰佩長匕,正伏案將新製的火雷結構繪圖逐一校對。
薑飛則坐在一旁,拿著剛冷卻的“掌心雷”樣品,目光專注。
見寧凡踏入,兩人即刻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