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寧府密室】
夜色沉沉,窗外細雨如絲,滴落在飛簷青瓦上,仿若無數指尖拂弦,密密織出一張籠罩全城的灰網。
寧無缺獨坐密室,一盞藥爐冒著淡淡白氣,藥香混雜著苦澀中藥味彌漫在屋中。
他臉色蒼白,唇角泛青,眉宇間多了幾分倦意,眼神卻仍銳利得驚人。
他以披風緊裹,倚靠在一張老藤椅上,手中展開的。
是寧凡親筆信、段震密報,還有幾封風引司截取來的加密信劄。
燭火映著他手背上青紫的血管,隱隱跳動。
“沈承留下‘腐腸散’的解藥殘方……”他喃喃低語,指節緩緩扣擊幾張紙頁,將紙角敲得微卷。
“若果真如信中所述……他非全然甘願聽命於王恒。”
他忽而抬頭看向案上沙盤,一枚枚紅黑小旗錯落而置,京畿、北荒、蠻荒、秦境分布如星火微點。
他抽出一張紙,將“沈承”與“腐腸散”相連,又在王恒的名字旁加了一道重墨的黑痕。
良久,他拿起筆,強忍著咳意,手卻止不住微微發抖。
他寫下密信兩封,其一致寧凡,囑其提防京中舊部可能仍有被“暗毒”所控之人,必須徹查藥物、飲食供應環節;
其二則寫予風引司暗線,命其聯絡曾於軍醫署任職的“章摶”,以驗“腐腸”之毒是否在兵中仍有殘留。
寫罷,他緩緩放下筆,輕輕合目。那盞藥爐“咕嘟”一聲爆響,像是心頭戰鼓,被疾風猛然擊響。
窗外驟起風雷,一道電光劃破烏雲,照亮他如霜的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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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落鷹澗前線哨所】
雪風獵獵,山澗之上哨塔兀立,紅黑斑駁的戰旗獵獵飄舞。
周拓披著厚重獸皮立於塔頂,腰間佩劍垂下,靴尖踩在結冰的木板上發出沉悶吱響。他正通過特製“千裡鏡”細察秦軍動向。
鏡中,遠處秦軍營地昏黃燈火稀稀落落,原本規律的巡邏隊形此刻散亂,斥候數量遠不如前。
營地外圍荒蕪無聲,唯有幾條模糊的人影在積雪中緩步行走,卻顯得格外遲滯。
他放下千裡鏡,眉頭緊蹙。
“軍心未穩,病勢恐未止。”他低聲。
一旁傳令軍士將謝鳶送來的新製偵測粉小囊呈上。
黃褐色的粉末被密封於特製瓷瓶中,瓶身貼有篆字標記:“凝霧·伍”。
周拓接過,旋即喚來兩名副將:
“將此撒布於東南小澗至焚林哨段,嚴密觀察秦軍反應。若三日無異動,再布至更近水源。”
副將領命離去。夜風越發刺骨,周拓立於塔頂不動分毫,仿佛融入了這片積雪山河。
他的聲音低沉:“風還未止,但我們,得讓敵以為這裡已雷霆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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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境·廣渠彆苑·密室】
秦策所賜的隱居之所靜默如墓。
彆苑後堂一間密室,四壁皆鐵,燈盞幽昏,一張銅台案上攤開的,是一份殘缺的“驚雷舊圖”。
王恒換上素衣,眉頭緊鎖,左手反複撫摸圖紙空白之處,口中低語不斷:
“抗寒主材……風壓逃逸結構……哪一段是寧凡後來增設的?”
他一連畫了數幅推演草圖,卻皆被他撕碎丟入火盆。
這時門響,一名身著粗布的老仆躬身而入,低聲道:“那位京中‘賬吏’,已與北荒行商接頭。”
王恒眼眸閃過一絲陰冷之意:“有反應?”
“對方極震驚,急促離去。”
他冷笑:“那便足夠。”
他緩緩坐下,目光落在燭火中的圖紙角落,眸色深沉如墨:
“寧凡……若你果真信了假情報,或許,這一步棋,終將引你自開門戶。”
他又從袖中取出一枚朱紅印章,蓋在一封密信上,遞給老仆:“交給秦策。”
“告訴他——‘工坊不保,願潛入北荒探根’,若他不信……便給他點動靜看看。”
話音未落,他身後牆壁一塊磚石微響,露出暗匣一角。
他眼中一絲瘋狂閃過,低聲喃喃:“你們在北荒靜守,我便讓你們自內破開一道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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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荒王庭】
火盆之中烘烤著一枚蛇骨雕盤,盤中盛著香木粉末,繚繞青煙中帶著淡淡肉香。
塵妤斜倚在蛇形玉榻上,長發垂地,一身黑金紋錦袍隨意披著,唇角噙笑,眸中冷芒微閃。
帳中仆從跪伏如林,唯有那名“花霽”信使低聲回稟:“赤環一號,已在秦軍中激起‘北荒毒殺’之言。”
“不錯。”塵妤輕笑,指尖輕撫金飾蛇尾,“那些驕傲自負的秦人,最容易彼此猜疑。”
她緩步下榻,踱至王帳西側的巨幕前,揭開簾子。
一幅繪著大秦邊防與北荒路線的戰略圖緩緩展開。
“若王恒真的動了手,我們便不妨再推他一把。”
她回眸,對跪地的副使冷聲道:“去,派你的人,以‘買通北荒軍中貪兵’之名,接觸秦軍舊部殘兵。”
“隻說一句——‘天斷關東翼,有人可應’。”
“屬下明白。”
塵妤再次低語,仿若自語,眼中卻儘是冷意:“棋盤之上,誰才是真正的執棋人?王恒……秦策……還是我?”
【北荒·風引司秘密據點】
深夜,風雪未止,山林中一座偽裝成山神廟的風引司據點,燈火微明。
密室之中幾人圍案而坐,密信、沙圖與符帛交錯堆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鬆脂味與熏藥香。
當“賬吏”與北荒“行商”接觸消息回報後不到一刻,風引司副司領秦漠便趕到密室。
年近不惑的他眉如刀削,眼藏鋒芒,外披玄羽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