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不容她再言,直接捂住她的唇。
他手心溫度極低,指節微顫,卻壓得極穩。
她能感受到他指縫間細微的顫抖,那是風吹不散的情緒,是他咬著牙撐起的回應。
“你是我唯一的退路。”他說,唇邊起霜。
說完,他將手緩緩放下,掌心仍殘留著她微微發燙的氣息。
兩人對視良久,皆未再言。
風掠過斷崖,火燈微晃,在冰冷岩壁間投出兩道重疊又分離的影子。
蘇淺淺忽地低頭,從腰間摘下一縷被風吹亂的長發。
取出佩刀裁下一段,為他纏於左肩繃帶之上。
她動作極輕,像是在縫補一段搖搖欲墜的命運。
寧凡默然任她纏完,那發絲冰涼,卻也最是溫柔。
“淺淺,”他忽然輕聲開口,“你若墮落,我便陪你到底。”
她沒有說話,隻在風中點了點頭。眼角那滴未落的淚,終是被寒風吹乾。
次日清晨,雁門關西營帳內風聲如舊。
但與昨日不同,風中再無雪,隻有極遠處隱隱傳來的鐘聲——
是雁門邊陲傳報的警示鐘,一響緩,二響緊,而今卻斷斷續續,像是被冰封的巨獸發出的呻吟。
寧凡坐於主帳中,靜靜看著案上的殘灰。
昨夜焚卷之後,他未再言語,隻命人清空帳中賓客,留下數位舊部老將一同坐至天明。
殘卷灰儘,但灰燼中仍有數縷血絲未乾,火漆焦黑如蟬翼,印章裂縫中還嵌著碎裂的姒紋銅絲。
那是當年定盟時以族鐵所製的信印——將姒族與皇族徹底捆縛之物。
寧凡將那根斷裂的銅絲以鉗子夾出,放入掌心,一字未說,隻靜靜地看著它。
直到掌心被冷金灼痛,才緩緩收攏五指。
這時,外帳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庚匆匆入帳,單膝跪地,神色不定:
“殿下,京中密信,今晨急送——是江南節度使署來的一紙調令。”
寧凡接過信封,封麵朱砂印泥尚未乾透,封縫處隱有江南雨痕。
他撕開來,信紙展開,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麵而來。
信中隻有寥寥三句:
“南線微變,諸侯起疑。蘇氏祠堂焚毀,族譜灰燼中,有姒圖拓本。”
“青衣南渡,莫失機宜。”
“——葉流蘇,手啟此局。”
寧凡眸色驟冷,掌中指節泛白,像是要將信紙碾碎。
蘇氏……焚祠?
他早知葉流蘇深藏不露,但未料她竟已動手至此。
若族譜灰儘、姒紋拓片落入外手,蘇淺淺的“姒脈身份”再難藏匿。
而一旦南方權貴知此,便可乘勢壓境,北疆將士恐也生動搖之心。
“殿下。”李庚低聲,“要不要斬斷江南聯絡線?”
寧凡卻緩緩將信紙折起,輕聲道:“不必。葉流蘇此舉,未必是為斬。”
“那是為何?”
他抬眼,眼底有冰:
“她在逼我們出手。逼我們自斷後路,從此不能回頭。”
帳中一時沉寂。
寧凡緩緩起身,披上鬥笠,步出帳外。
初雪雖止,但寒意更重,營地前旌旗無風自動,仿佛天地間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
他走至營地邊緣,一眼望見斷崖上仍有一人獨坐。
蘇淺淺的背影依舊孤單,火燈斜掛崖角,銅壁染上了白霜,仿佛已在此處守了一夜。
寧凡沒有打擾她,隻靜靜地站在遠處看了一眼,便轉身返回。
身後,一名親衛快步跟來,低聲:“啟稟主帥,西疆舊部來信,請示是否啟用‘青衣渡’。”
寧凡停步,未回頭:“青衣渡尚未斷?”
“是。曾設於蘇氏商道之下,連接江南鹽河舊線,近年雖廢,但殘道猶存,可供密諜一人夜行。”
“……啟用。”
“是!”
親衛退下,風卷起營地地麵上殘灰一角。
灰燼中隱約可見那印章斷口,像一張將咬未咬的虎口,陰影綿延。
這一夜,雁門未再傳來爭聲。
隻有蒼嶺之外,數千裡雪脈之下,某條被遺忘的密道再度露出入口。
數十盞青燈次第亮起,沿著舊河塌橋、鹽井枯泉,一路南渡——那是“青衣”再動。
是蘇家埋於故土之下的第二條血路,是姒族火脈尚未熄滅的蛛絲馬跡。
也是權謀之局,從此徹底無法回頭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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