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口老井,城中每一條小巷都仿佛被墨汁填滿。
從火井廣場離開後,寧凡和蘇淺淺分道而行,他沿著北街往營區方向走。
石板路被霧氣打濕,鞋底踩下去有細微的吸附聲。
街兩側的屋簷低垂,瓦縫裡滲出的水珠滴在木桶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經過一家關了鋪的藥鋪時,寧凡的目光停了一瞬——
木門上新釘了一個小小的銅牌,上麵刻著一個圓圈與火焰的符號。
這是議會臨時設立的“油配監控點”標誌,意味著這條街的物資調撥已進入受控狀態。
他伸手輕輕按了按那塊銅牌,感受到冰涼從掌心滲入血脈,仿佛那不是金屬,而是一塊凍結的鐵令。
營區的燈火不多,更多的是暗哨隱在廊下,偶爾透出一點刀鋒的寒光。
寧凡穿過主營大門時,守衛的眼神在他腰間的佩刀上停了片刻。
“議會鎖南段的事……兵裡傳得很快。”
那名守衛低聲說,像是擔心被風帶走,“有人說這是逼南疆先交出火種的籌碼。”
寧凡沒有停步,隻在踏入營區前淡淡回了句:“傳話的口太多,也該有人收了。”
與此同時,另一端的蘇淺淺正從西廊折入城外的騎道。
她的坐騎是一匹鐵青色的短鬃馬,蹄聲穩而不急。
夜風在原野上更冷,遠處的農田在霧裡隻剩下一層模糊的影子,秸稈立著,像無聲的守衛。
蘇淺淺放緩速度,在一片荒坡前勒住韁。那荒坡下,是議會封存的舊井口——
此處早已乾涸,井壁上爬滿了鐵鏽色的藤,但在月色下依稀可見一道新刻的痕跡:七星形的烙印。
她伸手輕撫那痕跡,眉間的寒意更深。七星,是姒族古老的家紋,隻在血脈祭儀上才會出現。
這意味著,有人正用姒族的古法,在井脈上做印——或是封鎖,或是召喚。
她沒有久留,回身時鬥篷一掠,帶起一片霧花。
馬蹄聲重新敲在夜色深處,像是暗流中有節奏的鼓點,催促著某個看不見的局麵逼近。
?
天色將明未明,城南的霧被風割成一縷縷。
文檔室裡,塵妤依舊坐在燈下,但她的目光已不在地圖上。
而是盯著一隻細長的銅匣。銅匣上同樣刻著炭紋符號。
封口處嵌著一顆暗紅色的石珠。那石珠在燈光下微微跳動,像心臟在深處吐息。
寧凡推門進來的時候,塵妤隻是抬眼看了他一下。
“北荒閘口的事,不止是探閘。”她的語氣像在剝去一層皮,“昨夜,有人試著反灌井脈。”
寧凡的腳步停住。反灌井脈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
不僅能截斷油流,還可能讓整段管網在高壓下自毀。
那不僅是軍事損失,更是整個能源秩序的震蕩。
“是誰能調動到這種規模的技藝?”他問。
塵妤沒答,反而將銅匣推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