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冰涼得令人窒息的白霧,一半是灼燒得令人靈魂顫栗的赤焰。
蘇淺淺站在這兩個世界的交界線上,胸口的跳動驟然停頓了一瞬。
然後——
她的血脈徹底爆發了。
那一瞬的爆發,沒有雷鳴,沒有呼嘯,反而是一種近乎死寂的靜。
仿佛整個廊深的聲音,都被那股從蘇淺淺心口迸出的力量吞沒。
連烈日碎裂的火焰,都在空中僵滯了半息,像被某種更高秩序的線條暫時壓製。
她的雙眸,在靜止的一瞬間,驟然轉為金色——
不是尋常的金,而是那種帶著晨曦微藍、又藏著赤日暗焰的古金色,像千年青銅被火焰灼過後留下的金痕。
伴隨這顏色浮現的,是遍布她全身的細密火紋。
那火紋並不熾烈,卻在肌膚下發出一種低沉的光,宛如沉睡的脈石被敲擊蘇醒。
寧凡第一時間感受到一股極強的排斥力——並非直接衝擊他的刀鋒。
而是逼迫著他後退,像有無形的山嶽從蘇淺淺腳下拔地而起。
而麵具人的袖影,也在這一刻被震得微微一頓。那祭圖上的流紋忽然斷續。
原本平穩運轉的赤龍虛影開始潰散,化作無數光砂。
在半空中旋轉、聚攏,又被更大的吸力拉入蘇淺淺的體內。
四周的石壁開始變化——不再是冰冷的青石,而是漸漸浮現出一層古老的花紋。
那些紋路像是耕火族的族印,又像無數禾苗與火舌交織成的密陣,在廊深的四麵八方延伸。
空間,正在被她的血脈改寫。
她耳中聽見的,不再是戰場的轟鳴,而是一種低沉而古老的吟唱。
那聲音像來自地下很深的地方,又似乎穿透了時間本身。
——“歸火,不在天,火在稷下,火在田間。”
這聲音並非人語,卻讓她每一個字都聽得明白。
隨之而來的,是一幅幅閃爍的畫麵——
金色的稻浪在烈風中起伏,黑土翻開時透著溫暖的濕潤。
遠處的山腳燃著緩慢而恒久的火,不為焚燒,隻為照亮。
她忽然明白,這火不是為了毀滅。
然而,麵具人的聲音卻再次打破了她的心緒:“淺淺,看清你的根——
你以為這是你的意誌?不,這隻是姒族的歸脈在召你。你若拒絕,血脈會反噬至死。”
他聲音低沉,帶著某種急切,甚至有一絲她從未察覺的……懼意。
寧凡此刻已橫刀而立,目光牢牢鎖在蘇淺淺與那七塊烈日碎片之間。
冰光與火焰依舊在半空角力,但他敏銳地察覺到。
蘇淺淺的氣息正在吞噬那七塊碎片的力量。
“她的意誌,不容你篡改。”寧凡聲音冷得像從萬年冰窖中滾出。
麵具人眼中閃過一抹森寒,袖影一振,整個祭圖驟然燃燒。
化作一道貫穿廊深的赤色光柱,直刺蘇淺淺的眉心。
蘇淺淺沒有後退。
她抬手——隻是一個極緩慢的動作,卻像撬動了整個空間的支點。
幽深的石壁在這一刻猛然隆起,形成一圈又一圈的金色漣漪。
每一道漣漪都夾著火焰與禾穗的交織之紋。
那漣漪在空中旋轉、升騰,竟直接將那赤色光柱一寸寸剝開。
化為無數細碎的光屑,被她掌心吸納。
烈日的七塊碎片,也在同一時間被拉向她,仿佛它們本就屬於她的脈骨。
寧凡的眉心閃過一絲鋒光——他知道,這一刻若讓蘇淺淺完全接納那七塊碎片。
她將徹底成為某種……無法逆轉的存在。
而麵具人,也在同一刻猛地掀開半張麵具,露出一隻通體赤金、帶有七星痣的眼睛。
那隻眼睛中,沒有瞳孔,隻有一枚緩緩旋轉的火紋。
兩股力量,在蘇淺淺周身轟然對撞。
空氣炸裂的轟鳴,終於將之前那死寂撕得粉碎——
廊深宛如一口被敲碎的巨鐘,回聲震得整個地底都在顫。
風雪愈發緊密,像是有無數白蛇纏繞在空中,彼此纏結、撕裂,又落向灰色的大地。
雪粒打在盔甲與長袍上,先是輕輕一響,轉瞬便化成濕冷的寒意,順著頸脖、手背的縫隙往裡鑽。
遠處,殘垣斷壁間的旗杆依舊斜立,旗麵早已被烈火燒成焦邊。
隻有中間那一抹暗金的紋路還依稀辨得出形狀。
那是舊日王朝的軍旗,曾在萬軍之中迎風獵獵,如今卻在寒風裡無聲顫抖。
寧凡立於風口處,披風被風雪裹得獵獵作響。
他的手指微微彎曲,似是要去觸那片破旗,卻在距離尚有數步時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越過旗杆,看向那一片被焚毀的城廓——
焦土上冒著餘燼的黑煙,像一條條未散儘的靈魂,倔強地在天與地之間徘徊。
在他身後,火脈祭官緩緩走近。那人披著深褐色的鹿皮鬥篷。
袖口與衣襟縫著細密的赤線,像是將火焰繡進了布料之中。
她的聲音在風雪中聽來有些低啞:“陛下,這裡的炁脈……已經斷了。”
寧凡沒有回頭,隻是靜靜聽著。
“火脈一息斷,城便如死。這裡的人,即便還有活口,氣血也會在數日內枯竭。”
祭官的眼神深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悲色,“除非……有人以自己的命火續它。”
那一瞬,風聲仿佛也低了下來,仿佛整個天地都在等寧凡的回應。
他緩緩閉了閉眼,手掌卻在袖中緊握成拳。
那一幕幕過往的血與火像潮水般湧來——
從蠻荒的鐵蹄踏過北境,到青秸枯死的那一刻,再到今日眼前的斷炁廢城。
他開口時,聲音很輕:“命火……不是能隨便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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