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霜殿的檀香燃儘時,天色已翻至極暗。
翌日清晨,宮城的鐘聲還未傳遍長街,昭和便帶著隨行的密衛啟程。
寧凡不與同路,而是命人從彆道押送一隻封漆木匣——裡麵裝的,正是那枚暗金色蟲母卵。
馬蹄聲與雪屑一同濺起,沿著出京的官道向南壓去。
清晨的雪沒有昨夜那麼急,卻更沉,像是有無形之手將每一片雪花按入風中。
讓它們以近乎筆直的軌跡落下,靜而鋒利。
昭和在馬背上並不急行,她的視線不斷掃過官道兩側——
那裡原是青石駁岸,如今已被冬潮衝刷得濕滑。
偶有漁人披著蓑衣,挑著魚簍從小徑穿出,一見到官道上的護旗便下意識地避讓,眼神裡帶著警惕。
午後時分,風裡帶上了潮味。遠處海麵尚未入目,空氣中的濕意已先一步侵入衣縫,像細細的冰針。
昭和勒韁停下,望向前方一片灰藍色的天水交界。
安楚港在海風中顯出輪廓——它並不是那種盛大恢弘的海都。
而更像是嵌在陸地儘頭的一枚鐵錨,低沉。
厚重,四周的堤壩以黑色玄武岩砌成,常年受潮,泛著暗油色的光。
港口外圍泊著數十艘大小不一的海船,船體上積著厚雪,有些桅杆已經結霜,像是白骨立在海麵之上。
踏入港區的第一刻,海腥氣混著焦油味便湧了過來。
那是一種極難形容的氣息,帶著鹽、鐵、魚腥與腐木的混合味道,會在喉間留下一絲生澀的灼感。
昭和深吸一口,將那股氣息壓在胸腔深處。
港口的實際與內陸截然不同。
這裡的攤販大多裹著羊皮與海獸皮,攤前堆放的不是糧穀絲綢。
而是風乾的魚肉、醃製的海藻、用油布包裹的船釘與粗麻纜索。
孩子們赤著腳在濕滑的石道上跑動,手裡提著用蚌殼串成的玩具。
昭和徑直去了港務署。
那是一棟兩層的石樓,窗欞被海風打得微微歪斜。
港務官是個麵色黝黑的中年人,眼角生著細密的皺紋,見到昭和出示的腰牌後,立刻將人迎入。
“半月前,從瀾泊島駛來的商船在靠岸檢驗時,被查出一批……形似貝殼的東西。”
港務官將聲音壓低,“但它們不是貝殼,殼麵有紋路,像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