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尚未退去,京城卻在雷霆與風聲之下愈發驚惶。
街道兩側的簷角搖搖欲墜,燈籠被風吹得連連拍打,發出砰砰的聲響。
百姓蜷縮在屋簷下,低聲議論著太廟異動的傳聞。
有人說是祖靈顯化,有人說是舊帝怒魂未散,也有人暗自低語:
那白骨之影,便是火種不容世間的征兆。
謠言夾雜著惶恐,猶如冷潮,從內城湧向城郊。
而太廟之中,秦嬰仍立於祖宗牌位之前,麵色蒼白,鬢發被冷汗浸濕。
她的身軀雖因火脈灼燒而微微顫抖,卻始終挺立。
眉心的符紋已徹底烙入血肉,隱隱透出淡紅的光,宛如一枚熔融的火印。
她的眼神因過度的熾熱而泛紅,但深處卻浮現出一絲冷峻的平靜。
塵妤注視著她,神色古井不波,袖中手指緩緩摩挲著一枚古舊銅片。
那銅片上刻著繁複的紋路,與秦嬰眉心的符紋暗暗呼應。
她似乎在計算著什麼,目光深處掠過一抹不為人察覺的悵然。
她低聲道:“火脈既鎖,魂必隨之。你要明白,從此刻起,你再也不隻是你自己。”
秦嬰呼吸沉重,唇角微抿,喉間發出沙啞的聲響:
“既然血脈選擇了我,那我便走下去。哪怕前方是火獄。”
風聲驟緊,殿外一片肅殺。忽然,厚重的廟門緩緩開啟,外麵立著一隊內廷侍衛。
為首之人正是顧允正,他身著黑色寬袍,腰間垂著白玉佩,麵容沉肅,步伐沉穩如鐵。
殿中火焰映照在他眼底,使他的神色更顯冷厲。
他並未立刻開口,而是目光直直落在秦嬰身上。良久,他才沉聲道:
“太廟鐘聲既起,白骨封炁既現,世間再無人可掩。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秦嬰抬眸,神色依舊蒼白,卻未有絲毫退縮:
“意味著此身不再由我掌握,而是要為火種與祖廟而行。”
顧允正凝視她,眼神深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
他緩緩走近,目光掠過她眉心的火印,聲音低沉:
“你可知,承此印者必受反噬,壽命將短,神魂將裂。到那時,你將痛苦如萬骨噬心。”
秦嬰聽罷,眼底一瞬動搖,指尖緊扣衣袖。
可她還是深吸一口氣,聲音緩慢卻堅決:
“若我能護住此世一息火種,縱然魂裂骨毀,我也認。”
殿中空氣驟然凝固。顧允正沉默片刻,轉過身,負手而立。
燭火搖曳,映照他背影修長如山。
他的聲音冷而緩:
“既如此,你便隨我入外朝。此事,不能隻由你一人擔下。”
秦嬰怔了怔,隨即明白顧允正此言非是庇護,而是要將她置於眾人視野之中。
她將不再是隱匿的女子,而是明晃晃的火印真嗣。
世人會仰望她,也會質疑她,甚至會詛咒她。
她心中泛起一絲酸澀,卻沒有拒絕。
外朝議廳,諸臣早已聚集。
鐘聲餘韻猶在,眾人心緒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