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鐘聲餘韻尚未散儘,整座京城卻已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
街巷深處的燈火在風中搖曳,百姓們不知因何心口發緊,紛紛推門探望,彼此交換著不安的目光。
風卷過瓦楞,帶著一股古舊而肅殺的氣息,仿佛千百年前的血戰之影,重又籠罩在這座王朝的心臟。
而在外朝議廳,重臣們的議事尚未落定,卻已因太廟鐘聲而徹底分裂。
顧允正的目光幽深,他並未立刻表態,隻是抬手輕輕一按,壓下席間的喧囂。
那雙眼睛冷峻而沉穩,似乎在夜色中洞穿了所有人的心思。他緩聲開口:
“此鐘自鳴,非同尋常。太廟既動,便意味著血脈承嗣之爭,已不再由人謀而定。”
廳中諸人聞言,神色各異。有人雙拳緊握,額角青筋暴起;
有人麵色發白,幾乎跌坐;也有人低垂眼瞼,心中卻閃過狡黠的算計。
世家長者們尤其躁動,他們的血脈與皇室曾有千絲萬縷的糾葛。
眼下火種之印再現,或許意味著舊誓與舊債皆要翻出。
“若真是皇嗣……”一位年邁的重臣顫聲道,“那便要重定宗廟,重議儲嗣。”
“此事關乎國運,豈能由一女子獨自承當?”
顧允正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如刀,令對方不由自主噤聲。
片刻後,他才緩緩吐出兩個字:“觀望。”
就在這風聲鶴唳之際,宮城之北,禁軍營帳內火光通明。
數千甲士整肅列陣,長戟森森,盔甲反射著冷冷火光。
統領趙烈半跪於地,額頭滲汗,正聽內侍傳達太廟異動的旨意。
內侍麵色慘白,聲音壓低:
“聖上……仍未醒轉,內廷群心惶惶。現下惟有顧相執掌詔令。你等須謹記,不可妄動。”
趙烈低頭應諾,心中卻暗暗翻湧。
他在邊疆曆經百戰,深知鐘聲自鳴非是祥兆,而是某種舊血蘇醒的征兆。
那股力量,足以顛覆朝局。他抬眼望向夜空,心底湧起一種隱隱的戰栗——
他感覺,這一夜,將會是整個大梁真正的轉折。
太廟內,秦嬰仍立於祭位之前,掌心的灼熱尚未消散。
她的呼吸逐漸平穩,目光也漸漸從驚惶轉為沉靜。
符紋隱入眉心的那一刻,她似乎聽見無數低沉的鼓聲自地底深處傳來。
像是被埋葬的骨軍正在緩緩叩擊棺槨,等待出征。
塵妤靜靜立在暗影中,衣袖微拂,像是隨時都可能化作一縷塵煙。
她的聲音低沉:“你已受了印,便是血脈之所認。
此路艱險,不容退步。可你要明白,印既入體,便會有反噬。
你所承受的,不止是先祖的庇佑,還有他們未竟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