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底的空氣,像是被厚重的銅鏽味與熾烈的火息凝固住了。
四麵山壁之上,密密麻麻的陣紋宛如某種古老生物的脈絡,交織成一張黑紅色的巨網,正在緩慢蠕動。
石壁滲出的火液不再是流淌的狀態,而是滴落之後迅速凝固,形成一塊塊似血非血的晶塊,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幽紅之芒,仿佛一隻隻窺視的眼睛。
空氣灼燙,呼吸之間仿佛有烈焰刮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接受拷問。
寧凡站在穀底中央,他的影子被四周交錯的火紋拉扯得猙獰而扭曲。
他凝視著陣心,那是一塊巨大的玄鐵祭壇,表麵布滿裂痕,裂隙中湧動著赤色的火焰,宛如無數即將衝破桎梏的靈蛇,
急切而躁動。
祭壇的周圍,數十根古舊的石柱半埋在岩地之下。
每一根柱子上都銘刻著古拙的符痕,火光照耀下,那些符痕似乎正在一點點複活,散發出微弱卻鋒利的熾光。
空氣震顫,低沉的嗡鳴仿佛來自地心深處,正透過石柱與陣紋傳遞出來。
蘇淺淺緩緩睜開眼睛,她原本蒼白的臉頰,此刻卻被火光映得如同透明。
她的眸子中倒映出祭壇的火焰,那火焰在她眼中並非外物,而似乎與她血脈深處的某種力量產生了共鳴。
她的身體輕微顫抖,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之間透出抑製不住的痛楚。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顫動,指尖皮膚竟開始滲出絲絲血線,那血並未滴落,而是被周圍火焰吸附,融入陣紋之中。
寧凡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帶著決絕:
“淺淺,不要靠近。”他的聲音低沉,卻掩不住其中的緊迫。
可蘇淺淺仿佛沒有聽見,她的眼神空洞又專注,像是被陣心那股無形的力量牢牢鎖住。
她的唇微微顫動,喃喃之聲幾不可聞,卻讓寧凡心頭一緊。
那並不是她平日的言語,而是某種古老的咒音,帶著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從她喉間溢出,如同火山岩漿在湧動。
陣紋驟然閃耀,一道赤色光芒順著石壁蔓延而下,直貫祭壇。
祭壇的裂隙中瞬間湧出了更為狂暴的火焰,那火焰不再隻是赤紅。
而是混雜著深邃的墨黑,黑火如同毒蛇纏繞赤焰,扭曲、掙紮,迸發出劈裡啪啦的爆裂聲。
空氣驟然扭曲,熾熱到足以令鐵石熔化。數根石柱同時震顫,仿佛某種封印正在被撬動。
寧凡心頭驟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並不是單純的火焰,而是一股關乎血脈、關乎文明存續的力量,正在被喚醒。
“她的血,被陣心吸引。”塵妤的聲音從暗影中傳來,她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於穀底邊緣,麵具下的雙眸冷靜如冰。
她緩緩抬手,指尖的銀線微微顫動,似要隨時介入。
但她並未立刻出手,而是盯著蘇淺淺,目光中浮現出複雜的猶豫。
她知道,這一刻若是強行阻斷,或許能保下她的性命,但也會徹底斬斷陣心與血脈的呼應;
可若任其繼續,蘇淺淺極可能被血祭吞噬,換來陣心真正的複蘇。
穀底的氣息越來越沉重。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隨之呼吸,岩層深處傳來轟鳴,像是無數枯骨在地底叩響戰鼓。
火光映照下,寧凡的額頭滲出細汗,他的手仍緊緊扣著蘇淺淺的手腕,能感受到她血液在加速流淌,脈搏急促得近乎要炸裂。
她的麵龐痛苦,眼中卻浮現出奇異的堅定。
那種神情讓寧凡心底驟然刺痛,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正在以自身為引,牽動陣心深處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