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底,寂靜。
火焰巨眼閉合之後,整個山脈像是突然被抽空了脈息。
空氣中殘留的灼熱仍在翻滾,卻失去了源頭的脈動。
碎裂的石壁上流淌著餘燼般的火液,很快冷卻成堅硬的黑色岩痕,仿佛大地在瞬間凝固。
風聲嗚咽著穿過裂縫,那聲音不是生命的呼吸,而像是山河在哭。
寧凡跪在焦灼的地麵上,雙手撐著岩石,十指嵌入裂縫,血肉模糊。
他的背影僵直,仿佛整個身子都被釘死在原地。
他望著祭壇中央空無一物的光幕,眼神空洞,連呼吸都被壓抑成斷裂的喘息。
他不哭,淚早已在火焰中蒸乾,隻餘下乾澀的血絲布滿眼角。
胸腔裡翻湧著痛意,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隻能一點點在心底腐爛。
他記得蘇淺淺睜開眼的那一瞬。那雙被焰光淹沒的眼睛,陌生又熟悉。
她在烈火中笑過,那笑容脆弱卻堅定,如同最後一片雪花落在火海裡。
她說過“彆哭”,那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卻比所有轟鳴更深重地釘在他的心口。
寧凡用儘力氣想把她拉回來,可到頭來,留下的隻是一片空白與絕望。
塵妤靜靜立在不遠處,衣袍在餘燼風中微微起伏。
麵具下的眼神凝固,冷漠得像是旁觀一切的審判者,可在那片冰冷深處,某種波瀾卻被壓抑得死死的。
她知道蘇淺淺做了什麼,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火脈祭崩,姒族與中州的血契秩序將徹底斷裂。
這不是個人的死亡,而是一個古老傳承的消亡。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銀線,那銀線在餘焰照映下閃爍,卻沒有再出手。她看著寧凡的背影,心底一瞬間生出一種複雜的錯覺:
這個年輕人,正在親眼承受一場文明的葬禮。
火陣崩解的餘波並未就此散去。
穀底深處的裂隙仍在低沉地呼吸,仿佛大地的喉嚨在嗚咽。
每一次震動,都讓遠方的山脈悄然搖晃。
天空被火光熏染,直到這一刻才逐漸黯淡下來,重歸灰沉。
血紅色的雲層翻滾,如同萬靈哀哭凝成的幕布,籠罩著整片北境。
遠在千裡之外的北荒前線,正在對峙的軍陣同樣感受到了這股震動。
沙場之上,蠻軍將領仰頭望天,隻見本該狂烈的北風忽然滯住,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手按下。
隨後,那壓抑的烈焰幻象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安的空寂。
他們彼此對視,眼中透出罕見的凝重。沒有火脈的庇護,大周的根基必將動搖,這是任何一方都看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