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風樓高處的燈火卻如一隻眼睛,冷冷俯視整座王都。
風聲獵獵卷過飛簷,宮闕殘餘的火光在遠方閃爍,像無聲跳躍的心脈,映得整片天幕愈加沉暗。
寧凡獨立於風樓之巔,披風獵獵作響,微風帶著炙熱火屑的氣息,混雜血腥與焦木味。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卻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疲倦。
承乾殿夜火之後,王都的喧囂並未散去,百姓們驚恐地在巷中低語,謠言像潛伏在水底的蛇,悄然遊走,掀起陣陣漣漪。
秦如月抱著那卷被火焰灼蝕的殘圖,靜靜站在寧凡身側,目光卻透過夜幕,看著燈火連綿的街市,眼神漸漸沉了下去。
“餘燼散落在宮闕各處,無法徹底熄滅。”她低聲道,聲音仿佛風聲中的一縷絲線,細而緊繃,“若赤影借勢凝形,恐怕這座城池……”
“會先於天下淪陷。”寧凡替她說完,目光微冷,手中長劍仍帶著火焰灼痕,劍鞘未入,那劍鋒在夜色裡若隱若現,像是一道冷光割裂黑暗。
蘇若雪倚著樓邊的柱子,手中的短刃已收回,但她的指尖仍留著血色。
她望向遠方宮闕,眸中寒意閃爍:“宮裡的火滅了,可人心的火卻燒起來了。”
“今晚之後,王都會有更多暗線蠢動。”
風樓下,馬蹄聲在街道上急促掠過,黑甲侍衛手提風燈,奔走在巷弄之間,他們的臉色被燈火映得鐵青,似乎每一條街角都藏著危機。
寧凡俯視著王都,仿佛俯視一盤被亂局裹挾的棋。
“赤潮無聲,卻在逼近。”他說。
秦如月聽到這句話,手中的殘圖微微顫抖,她回想起承乾殿火焰中那赤影的輪廓,胸口一陣發緊。
那不是幻覺,那是某種古老力量的複蘇。
——
風樓深處的暗室中,陳列著厚重的案幾,燭火搖曳,牆上的影子被拉長,像一條條沉默的鎖鏈。
一名黑衣密探跪在地上,雙手遞上一封染血的密函。
“殿下,這是剛截獲的暗鴉令。”
寧凡接過密函,指尖觸及那乾涸的血痕,眉頭微蹙。
展開的瞬間,冷氣自紙麵滲透開來,那是一種特殊的藥墨,帶著淡淡藥香,摻雜某種腐敗的氣息。
“北荒蠻營的人?”蘇若雪挑眉,語氣帶著一絲殺意,“他們的手腳伸得太快了。”
“比我預想的還快。”寧凡緩緩道,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密函上的字符。
暗鴉令上隻有寥寥幾句:
——餘燼回潮,赤潮啟岸。
——王都火口,可作祭爐。
字跡鋒銳,仿佛每個筆畫都是刀刻而成。
秦如月的臉色愈加蒼白,她下意識收緊手中的殘圖:“他們在等……等那赤影完全歸來。”
“而承乾殿,隻是第一道試火。”
寧凡抬眸,眸色幽深:“他們要讓王都變成一座火井。”
蘇若雪冷笑:“火井是他們點得起的?若赤潮失控,誰都彆想活。”
“他們並不在乎活命。”寧凡聲音低沉,帶著幾分難掩的殺意,“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
燭火一閃,暗室的氣息愈發凝滯。
——
夜風吹過風樓簷角,掀動厚重帷幕,外麵的街道卻愈加冷清。
巡邏的侍衛漸漸收縮到宮闕周圍,街巷深處空蕩一片,隻有風吹紙屑的簌簌聲在回蕩。
寧凡靜立良久,才轉身離開暗室。
他腳步不急,每一步都踩在風樓冰冷的青石地麵上,聲音在長廊裡回蕩,像無形的戰鼓。
秦如月與蘇若雪默默跟隨。
走到風樓一層時,一名侍衛匆匆上前,神色焦急:“殿下,東市口出現異象!”
寧凡眉心一動,未語,抬腳便走出風樓。
——
東市口。
這是王都最熱鬨的夜市之一,白日裡人潮如織,夜間卻因承乾殿火光而冷清異常。
此刻,一股詭異的氣息彌漫在街市之間。
商鋪的木門緊閉,紙糊的窗欞被風吹得輕輕顫抖,似乎在低聲哭泣。
路燈下,有一團火點在跳動。
它看似微弱,卻散發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熾熱。
當寧凡踏入東市口時,那團火點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猛地躥高,如蛇吐信,帶著幽紅的光。
秦如月臉色驟變:“餘燼……自己聚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