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鐘聲自宮城深處緩緩傳來,古老而莊重,仿佛敲擊在人心深處。
厚重的宮門在侍衛推開下緩緩開啟,晨霧翻卷著從外湧入,帶著露水的涼意。
大殿正中擺著兩列長案,一列上堆疊著儒家經典,竹簡厚重,字跡端嚴,仿佛承載著千年的教義。
另一列卻放著一排新器,有銅製的齒輪,有水晶般剔透的玻璃瓶,還有奇巧的簡儀與量器,冷冷閃著光。
古與新並列,靜靜對峙,似乎連空氣都被割裂成了兩半。
寧凡端坐龍案之後,黑金龍袍覆身,神色肅然,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堂中。
他的左手指尖輕輕敲擊案麵,節奏緩慢,似在思索,又似在暗示什麼。
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一方,是白須垂胸的老儒們,滿臉肅穆與不屑;另一方,則是身著素衣的新學弟子,眼神明亮,帶著按捺不住的熾熱。
此刻的空氣,像是拉滿弦的弓,緊繃到極致。
蘇若雪緩緩踏入大殿,她今日著一襲素青長衣,衣袖寬大,隨步伐輕輕擺動。
她手中托著一方銅鏡,鏡麵折射出晨光,照亮她清秀而堅定的眉目。
她舉步間沒有半點怯意,反而仿佛帶著山川般的沉靜。
在場的學子們下意識直起腰板,似乎從她的身影裡看見了希望。
而老儒們則紛紛冷哼,有人忍不住當場拍案,聲音洪亮卻帶著怒意:“朝堂乃立道之地,豈能容此等奇技淫巧惑亂人心?格物之學,無非小道,怎可與聖賢之教並列!”
聲音在殿內回蕩,震得銅燈輕輕搖晃。
不少學子心頭一緊,卻又不甘退縮,眼神熾熱地望向蘇若雪。
蘇若雪神色如常,輕輕抬眸,目光如水。
她的聲音並不高,卻清晰入耳:“聖賢有言,格物致知。若不究萬物之理,何以明性命?若不探天地之機,何以治國安民?”
短短幾句話,如春水入石,激起漣漪。
年輕學子們眼神一亮,而老儒們的眉頭卻更緊了。
其中一位白須老儒冷笑一聲,指向正中的銅齒輪:“致知?此不過工匠小技,能抵聖賢之道?若人人沉溺此等玩物,遺棄經典,大乾豈不淪為無本之國!”
此言一出,儒生們紛紛附和,聲浪震動殿宇。
一時間,蘇若雪孤立於眾聲之下,身影清瘦,卻依舊穩如磐石。
她緩緩抬手,輕輕一揮。
隨行弟子立刻上前,將一具簡儀推到殿中。
銅質圓盤上細密的刻度在光中閃耀,針尖靜靜停在東南方。
蘇若雪淡淡道:“昨夜星辰定位,今晨風向當在東南。若依此器測算,可半日抵江口。”
她話音剛落,大殿門口,一名海軍校尉快步入內,單膝跪地奏報:“啟稟陛下,前線傳來捷報——今晨風果在東南,三艘商船按時抵江口,未有遲誤!”
這聲音如同重石投入平靜湖麵,激起千層驚浪。
堂內霎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那簡儀。
連最頑固的老儒,也忍不住麵色微變,眼神閃爍。
寧凡目光深邃,龍案後的手指停下敲擊,聲音低沉:“聖道與格物,本無分裂。若果真能救國安民,何必拘泥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