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未歇,通政司的銅燈依舊亮著,照得海圖上的黑色禁區仿佛滲血般幽暗。
蘇淺淺立在案前,鬢發已被濕氣打濕,卻毫無退意,她的目光始終凝在那片失蹤的海域。
穆煙玉安靜地收攏儀器,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在給自己時間,也像在確認某種不願承認的事實。
風自窗縫灌入,帶著潮腥味和一絲寒意,讓屋內所有人都下意識縮了縮肩。
“他們走不出來了。”穆煙玉終於開口,聲音壓低,宛如歎息。
蘇淺淺垂下眼,指尖輕輕摩挲海圖的邊角,指甲劃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在數時間。
她沒有反駁,因為他們都明白,那些密探船隻怕已永沉海底。
但她的眼神沒有迷茫,反而愈發銳利:“走不出來,也要知道是被什麼吞沒。”
燭影閃爍,她的聲音冷硬得像一柄刀,在夜色裡敲擊人心。
穆煙玉默然片刻,緩緩把木匣推向她:“這是最後的記錄。”
她低頭看去,木匣內安靜躺著那條紙帶,上麵的波動刻痕似乎仍在震顫。
每一道刻痕都像一條潮痕,在海底某處暗暗湧動,映出那股看不見的力量。
蘇淺淺伸出手,緩緩捧起,掌心的溫度與紙帶的冰涼交錯,仿佛握住了一枚來自深洋的鱗片。
她看了很久,忽然抬眸:“珍珠聯島的影子,終於現身了。”
穆煙玉神色一震,他並未驚訝蘇淺淺知曉,隻是長歎一聲:“你早已懷疑。”
蘇淺淺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從他們敢把航線引向禁區那刻起,就已昭然若揭。”
雨聲更急,打在窗欞上,如同無數雙手在拍擊。
她忽地轉身,望向眾人,眼神冷冽:“傳令,調出所有曾與聯島交易的航線,逐一比對。”
“我要知道,他們在這片海域布下了多少暗手。”
眾人應聲而動,海圖室內頓時忙碌起來,筆墨沙沙,銅尺碰撞,交織成一曲急促的樂章。
穆煙玉卻沒有動,他靜靜注視著蘇淺淺,似乎要透過她冷冽的神色看見那層更深的憂慮。
“淺淺,”他低聲道,“你可知,這一步走下去,將是與深海為敵。”
蘇淺淺緩緩轉首,目光在燭火中映得通透明亮:“若不敵,便是被溺死的魚。”
她的聲音輕,卻鋒銳到讓人心頭一震。
窗外雷光乍現,照亮她冷峻的側影,也照亮那張被雨水打濕的海圖。
黑色的禁區仿佛在雷光下顫動,宛若活物般張開獠牙。
——
與此同時,大玄東海之外,密探小船已在風暴邊緣徹底沉沒。
海浪翻卷,桅杆折斷,船體如紙般撕裂,瞬間被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