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霧低垂,港灣的燈火被風吹得搖曳不定,像是潛伏在海底的眼。暗影閣的密室深藏於都督府後院,厚重的石壁隔絕了外界的聲息,燭焰映在牆上的符紋,時隱時現,仿佛在呼吸。
蘇淺淺披著深色鬥篷,站在那張鋪滿情報與符紙的案前,神情靜若冰霜。她的指尖在一張偽造的海防布圖上緩緩滑過,最終停在一條紅線所標注的虛假航線——那是她親自設計的“誘餌”。
“沿海布防圖已繪好。”暗影閣副統沈淵躬身呈上一封折疊的信件,語聲極低,“戶部郎中杜綺,已按計劃‘重新啟用’,明日可與鷹翔副使接洽。”
蘇淺淺微微點頭,淡淡道:“他貪財、怕死、聰明,但最會揣摩上意。此類人,最適合做局中棋。”
沈淵低聲一笑:“隻怕那副使不咬鉤。”
蘇淺淺抬眼,眸光深沉:“他會的。鷹翔國自視為海上之雄,卻一向輕敵。若真信他們的智者能識破真偽,那玄朝沿岸,怕早已失守。”
燭光輕跳,她轉身拿起筆,在“布防圖”一角添上一道極細的注記——“西陸巨費,國用吃緊”。那是計劃的第二重暗線,用以暗示玄朝財政拮據,令敵國誤判內情。
沈淵看著那一筆,恍然道:“是讓他們以為,我朝窮於軍費?”
蘇淺淺輕輕一笑:“以富示貧,以強示弱,此為反餌之策。若他們信了,就會自己把利爪伸進來。”
夜色更深,遠處傳來海潮擊岸的低沉轟鳴。密室的香爐裡,青煙如絲,繞著她的手腕繚繞。她的神情在煙氣中顯得愈發冷冽。
“去吧,”她終於開口,“通知杜綺,明日午後,在‘鶴翎酒樓’設宴。席間,可略顯猶豫,但務必露出‘有意泄密’之態。”
沈淵領命而去。
蘇淺淺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她看著桌上那張布防圖,目光漸深。她知道,這一局若走穩,玄朝便能在海權之爭中搶得先機;若走偏——整個沿海防線,可能會陷入風暴的撕裂。
風起,燭火一晃。她緩緩閉上眼,低聲道:“寧凡……你若在此,定會笑我太狠。”
——
次日午後,海風攜著潮腥撲入城中,街巷熱鬨如常,商賈往來,漁民吆喝。鶴翎酒樓建在海港西街,是鷹翔使團最常出入的地方。那酒樓三層,窗外可遠眺港口。今日的天色微陰,海麵灰白,偶有海鷗掠過。
杜綺早早便坐在雅間,麵上帶著惶然的笑。
他年過四十,原是戶部郎中,因貪墨案被停職。如今“重啟”官身,不過是被暗影閣控製的傀儡。此刻他額頭隱隱有汗,雙手搓著衣角,不時望向門口。
片刻後,門簾一掀,鷹翔副使萊蒙走了進來。
他依舊是一身藍袍,腰間掛著銀鷹紋佩,步履輕卻帶鋒,眼神銳利如刀。身後兩名隨從守在門外,替他壓陣。
“杜郎中。”他微微一笑,語氣裡藏著幾分傲慢,“久仰大名。”
杜綺急忙起身,連連作揖:“不敢當,不敢當。下官不過小吏,哪敢勞特使掛念。”
萊蒙抬手,示意坐下。他環顧一圈,見屋內已屏退侍者,便低聲道:“聽聞閣下精通戶部賬冊,熟悉沿海軍費動用情況。不知……今日可有所得?”
杜綺遲疑片刻,端起酒盞,假作鎮定地抿了一口。
“特使大人明言,我怎敢隱瞞。但——”他故意壓低聲音,“此事若被都督府知曉,性命難保。”
萊蒙唇角微挑,取出一隻金葉匣,輕輕推到桌前。
“這是我王贈給玄朝官員的‘酬謝’,非私賄,隻表誠意。”
杜綺假裝猶豫半晌,終於歎息一聲,緩緩揭開衣袖,取出一卷密封的文書,低聲道:“此為沿海布防概略圖,乃三日前新修。圖上所標,各營位置、軍械儲數,皆依實而繪。”
萊蒙的目光瞬間亮起,他接過卷軸,展開查看。紙上墨跡新亮,線條清晰,港防布置、營寨分布一應俱全。
他心中暗喜,表麵仍故作鎮定,低聲問:“此圖何來?”
杜綺一臉苦笑:“下官曾任戶部稽查,偶得副本,原為查漏軍餉。然近來朝廷軍費頻支不敷,連西陸送來的歲貢銀也未見入賬……哎,玄朝看似富強,其實內庫早已空虛。”
萊蒙抬頭,銳目一閃:“此話當真?”
杜綺急忙點頭,神色驚惶:“陛下南修、北征、又籌博覽會,耗資巨萬。近來連軍糧都靠商賈賒供。此事我不敢多言,隻望特使明鑒,饒我一命。”
萊蒙心頭狂喜。——若此言為實,則玄朝看似強盛,實則外強中乾。
他合起卷軸,重重放入懷中,壓低聲音:“杜郎中放心。若此情報屬實,我王定重賞閣下。”
說罷,他起身離座,轉身之際,目光閃過一絲得意。
酒樓外的風吹起簾幔,杜綺神情瞬間冷卻。他緩緩取出袖中暗令,指腹在紙麵上輕輕一抹。那枚隱墨的火紋,在陽光下閃爍了一瞬。
“魚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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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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