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河趴在冰冷的地磚上,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碎裂的經脈火燒火燎地疼。視線裡,祭壇底座那縷暗紅晶絲正蛇一樣鑽進獸骨縫隙,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掙紮著想去抓那柄裂紋遍布的符劍,指尖離劍柄三寸,卻再難移動分毫。
牆角傳來嗬嗬的抽氣聲。黑影蜷縮在糧垛陰影裡,胸前逆五芒星的烙印焦黑翻卷,皮肉下滲出黃濁膿水。他眼窩深陷,幽綠磷火熄了,隻剩死魚般的灰白。“哈…哈哈…”他喉嚨裡滾出破風箱似的笑聲,血沫子從嘴角往外湧,“瘟種…入地脈…皇都…咳咳…完了…”
塔外潰散的鼠群嘶鳴漸遠,儲糧塔內死寂得能聽見血滴落地的聲響。楚星河咬著牙,舌尖抵住上顎,殘存的一縷微弱真氣在丹田裡艱難遊走。不能昏過去。他盯著祭壇上無麵的石像,那雙本該睜開的“眼”的位置,平滑的石麵上殘留著兩道淺淡的裂痕,如同未愈的傷疤。
嗡——
腳下地磚傳來極其細微的震動。不是塔身搖晃的餘波,是更深層、更沉悶的律動,像巨獸沉睡中的脈搏。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順著地磚縫隙爬上身體,比之前的黑霧更粘稠,更…汙穢。楚星河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血裡竟夾雜著幾粒肉眼難辨的暗紅晶砂!
“呃…”他瞳孔驟縮。晶瘟源質!那縷滲入地脈的晶絲,已經開始反哺!汙濁的地氣正侵蝕他重傷的軀體!
必須離開!楚星河用儘最後力氣,手肘撐地,拖著殘軀向塔門方向蠕動。每挪一寸,碎裂的骨頭都在體內摩擦,冷汗浸透破爛的衣衫。身後,黑影的笑聲漸漸微弱,最終隻剩斷斷續續的抽氣。
塔門被鼠群撞得變形,虛掩著。楚星河用頭抵住門縫,一點一點往外頂。刺目的天光湧進來,他眯著眼,看到塔外空地上狼藉一片。散落的麥粒大多已蒙上灰黑晶斑,幾隻未來得及逃遠的病鼠僵死在角落,皮毛下鼓起暗紅的晶簇。
更遠處,皇都方向,天空似乎蒙上了一層極淡的灰翳。不是雲,是…濁氣。
“救…救命…”微弱的呼救聲從塔基角落傳來。一個糧倉守衛蜷在倒塌的糧袋下,半截身子被晶化的麥粒覆蓋,皮膚下隱隱透出暗紅脈絡,眼神渙散。
楚星河心頭一沉。晶瘟,開始擴散了。
他咬著牙,繼續往外爬。剛爬出塔門,一道急促的破空聲由遠及近!
“星河!”
白芷的身影如驚鴻般落下,素白衣裙沾染了塵土,看到楚星河的模樣,她素來清冷的臉上瞬間血色儘褪。她身後跟著幾名氣息凝重的皇城司高手,看到塔內祭壇和遍地晶化的狼藉,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彆碰我!”楚星河嘶啞低喝,阻止了白芷伸來的手,“地脈…染了晶瘟…接觸…會傳…”
白芷指尖頓住,瞳孔微縮。她迅速從腰間玉瓶倒出一粒碧綠丹丸,隔空彈入楚星河口中。“含住!固本培元,暫阻邪氣侵髓!”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勉強壓住經脈中肆虐的陰寒。
她轉向皇城司領隊,語速極快:“速報監國親王!儲糧塔地脈遭邪穢汙染,晶瘟恐已滲入皇都靈樞!封鎖此地方圓三裡,接觸過塔內穀物、鼠類者,一律隔離!調‘淨塵符’衛隊,布‘清源陣’延緩地氣擴散!”
領隊臉色劇變,不敢怠慢,立刻發令。數道傳訊符光衝天而起。
白芷蹲下身,指尖隔空點在楚星河眉心,一縷精純的醫道真氣小心翼翼探入。“經脈寸斷,神魂透支,臟腑受蝕…”她越探查,眉頭鎖得越緊,“還有一股…陰邪的地脈穢氣盤踞丹田,正與殘留的晶瘟源質糾纏…你強行引動地脈邪力?”
楚星河無力回答,隻是艱難地抬手指向塔內祭壇方向,又指了指地麵。
白芷順著他的指引望去,祭壇森森白骨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無麵石像沉默矗立。她目光最終落在地麵那些細微的震動和空氣中幾乎不可察的灰濁氣息上。
“地脈…龍脈…”她喃喃自語,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皇都根基,竟被埋下如此邪物!她猛地起身,對身邊一名醫官道:“取‘定脈針’!布‘鎖靈禁’!先封住這塔底邪壇,不能再讓穢氣外泄!”
她又看向楚星河,眼神複雜:“你體內情況更糟。兩股邪力在你丹田角力,尋常丹藥根本壓不住。必須先拔除地脈穢氣,否則晶瘟源質會借其壯大,蝕穿你的道基!”
楚星河閉上眼,感受著體內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一邊是晶瘟的陰毒侵蝕,一邊是強行吞噬地脈邪力帶來的狂暴反噬。兩股力量如同兩條毒蛇,在他破碎的經脈裡撕咬纏鬥。
“去…丹心閣…”他擠出幾個字,“地脈圖…源頭…”
白芷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丹心閣藏有皇都地脈詳圖,要遏製甚至淨化地脈汙染,必須找到源頭節點!她當機立斷:“抬走!去丹心閣!小心,彆直接觸碰他身體!”
幾名皇城司高手用特製的隔絕擔架抬起楚星河。白芷緊隨其後,指尖始終縈繞著一縷碧綠真氣,隔空護住楚星河心脈。
一行人急速離開這片死寂的儲糧塔區域。塔內,焦黑的糧垛陰影裡,黑影的胸膛最後微弱地起伏了一下,徹底沒了聲息。祭壇底座深處,那縷消失的暗紅晶絲,正沿著錯綜複雜的地脈網絡,如同最惡毒的根須,悄無聲息地向著皇都心臟蔓延。
皇都的天空,那層灰翳似乎又濃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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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閣秘圖現,地脈瘟源直指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