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劍的嗡鳴雖已沉寂,楚星河指尖仍殘留著那股冰冷的吸力餘韻。他盯著劍柄上那些灰白的雷紋,忽然發現紋路縫隙裡沾了一絲極淡的暗金色——正是剛才那道玄金骨刃精魄的顏色,此刻正被雷紋緩慢吞噬,像是冰雪融於溫水。這柄劍不僅在狩獵,還在悄悄消化獵物。
“彆盯著它看了。”白芷將最後一塊金屬碎料投入火焰,蒼白色的火舌裹著碎料,漸漸熔成一枚指節大小的銅環,“它現在就像餓極了的幼獸,你越關注,它越會試探你的底線。”她用銀鉗夾起銅環,浸入旁邊一碗青色藥液,“滋”的一聲,藥液表麵泛起細密的泡沫,銅環表麵浮現出與隔絕陣旗相似的符文,隻是紋路更纖細,像是纏繞的藤蔓。
楚星河收回目光,嘗試活動左手——左臂雖無晶骨,卻也因之前雷煞擴散留下不少細小傷口,此刻被繃帶纏得緊實,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皮肉。“這銅環是做什麼用的?”他看著白芷將冷卻的銅環放在掌心摩挲,符文在她指尖靈氣的催動下,閃過一道極淡的青光。
“乾擾‘鑒形陣’的。”白芷把銅環遞給他,“四海閣入口的法陣不止鑒彆隱息,還能看透易容和偽裝。這銅環裡摻了‘玄磁砂’,能扭曲法陣的探查光線,配合幻形符用,至少能瞞過蘊靈境以下的傀儡守衛。”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但隻能用一次。玄磁砂在法陣裡待久了會發熱,超過一炷香就會暴露。”
楚星河捏著銅環,隻覺入手微沉,表麵的符文像是活的,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他忽然想起昨夜白芷吞服的那兩粒猩紅藥丸,便問:“你之前吃的是什麼藥?臉色一直沒怎麼好。”
白芷轉身收拾煉器工具,背對著他時,聲音淡了些:“凝神丹,壓製靈力透支的。強引金毒時傷了內腑,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她指尖的蒼白色火焰還沒熄,落在那些金屬碎料的殘渣上,將其燒成了灰燼,“彆管我,想想怎麼過入口的三道關卡。第一關是傀儡守衛查隱息,第二關是鑒形陣驗身份,第三關……是‘青銅秤’。”
“青銅秤?”楚星河眉峰微挑。
“四海閣的規矩,進暗市前要‘秤骨’。”白芷從行囊裡翻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麵畫著一架古怪的秤,秤杆上刻著符文,秤盤是鏤空的青銅獸麵,“把右手放在秤盤上,秤杆會顯示你體內的靈力純度和血脈等級。純度不夠或血脈有異的,要麼被趕出去,要麼……直接當成‘貨’上架拍賣。”
這話讓楚星河心臟猛地一沉。他的右臂是晶骨,還藏著雷煞和玄金骨刃的殘魄,一旦放在秤盤上,恐怕瞬間就會被識破。“有沒有辦法避開?”
“有。”白芷指著紙上青銅秤的底座,“這裡有個暗格,是當年建造鎮河塔基時留下的鬆動磚縫。我之前在墨韻軒查過舊圖紙,暗格裡能藏一枚‘障眼符’,激活後能暫時替換秤盤感應到的信息。但放符的人必須靠近底座,而那裡有兩個洞天境的護衛盯著。”
她抬眼看向楚星河,眼神裡帶著一絲凝重:“隻能你去。我的靈力波動太特殊,一靠近就會被認出來——當年我在北冥拍賣行,和四海閣的人結過梁子。”
楚星河沉默了。他現在連正常走路都要扶著東西,更彆說靠近有洞天境護衛的底座放符。但一想到雨柔蒼白的臉,他還是緩緩點頭:“我去。需要什麼時候放?”
“明晚亥時,拍賣會開始前一個時辰。”白芷把圖紙折好遞給他,“鎮河塔基有三個入口,東入口的青銅秤底座最鬆,暗格在獸麵的左眼眶位置。你用幻形符變成黑市商人的樣子,混在人群裡過去。”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哢嗒”聲,像是瓦片被踩碎的聲音。白芷瞬間熄了指尖的火焰,抬手按住楚星河的肩膀,示意他彆動。她自己則悄無聲息地摸向床頭的符劍,腳步輕得像貓。
房間裡的隔絕陣霧氣突然波動了一下,靠近窗戶的那片霧氣變得稀薄,隱約能看到窗外有個黑影閃過。白芷眼神一冷,屈指彈出一張黃符——正是之前用來鎮壓雷煞的鎖龍膏所製的寒符,符紙在空中劃過一道青灰色的弧線,“貼”在窗戶紙上。
隻聽窗外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白芷拉開一條窗縫,看到樓下巷子裡,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正捂著胸口抽搐,嘴角滲出黑色的血——寒符的藥力已經透過窗戶紙滲進他體內,凍住了他的經脈。
“是九獄司的影衛。”白芷一眼就認出那人腰間掛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獄”字,“太子的人動作倒快,剛確認西北的動靜平息,就查到這裡來了。”她關上窗,重新布了一道符在窗沿,“這隔絕陣隻能擋窺探,擋不住硬闖。我們得提前動身,不能等到明晚。”
楚星河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右臂的劇痛扯得倒吸一口涼氣。晶骨臂上的冰霜符紋又開始流轉,青灰色的光比剛才更亮,像是在對抗什麼。他低頭一看,那些被銀針封住的靈竅周圍,正滲出極細的黑色絲線——是歸墟的死氣,從地底順著房間的地脈滲進來了。
“地脈裡的死氣在往這邊聚。”白芷也發現了,她蹲下身,指尖按在地麵上,“九獄司的人肯定在周圍布了‘引煞陣’,想逼我們出去。”她從懷裡掏出一把銀針,飛快地在房間地麵紮了幾個點,銀針入地的瞬間,地麵冒出一縷縷黑氣,“暫時封住了,但撐不了一個時辰。”
楚星河咬著牙,用左手撐著床板,一點點挪到床邊。他拿起符劍,嘗試用靈力引導劍身的雷紋——之前符劍吞噬玄金殘魄時,他能隱約感覺到一絲聯係,或許能借這聯係暫時壓製右臂的反噬。靈力剛觸到劍柄,雷紋就亮了一下,一股溫和的吸力從劍身傳來,不是吸他的靈力,而是吸他右臂裡的死氣!
“有用!”楚星河眼睛亮了亮。他加大靈力輸出,雷紋的光芒越來越亮,右臂裡的黑色絲線像是被牽引著,順著晶骨往劍柄流去,被雷紋一點點吞噬。那些原本躁動的雷煞,也在這股吸力的作用下安靜了些,不再衝撞冰霜符紋。
白芷看著這一幕,眉頭舒展了些:“看來這劍也不是完全失控。它需要能量,死氣、雷煞、玄金……隻要是特殊能量,它都能吞。你以後可以試著用它來淨化體內的雜氣,但彆喂太多,它貪得無厭。”
半個時辰後,楚星河右臂的死氣被吸得差不多了,冰霜符紋恢複了平穩的流轉。他放下符劍,劍身的雷紋又變回了灰白,隻是紋路比之前寬了一絲——顯然,吞噬死氣讓它又有了點微小的變化。
“該走了。”白芷把那套銀針、瓷瓶和幾張備用的符紙塞進一個黑色的行囊裡,又將那枚玄磁銅環係在楚星河的左手腕上,“鎮河塔基離這裡有三裡地,走小巷子,避開九獄司的巡防。”她扶著楚星河,兩人從客棧後門溜了出去。
巷子裡一片漆黑,隻有遠處皇城的方向透出一點微光。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巷口傳來腳步聲,是兩個穿著九獄司製服的人,手裡拿著羅盤一樣的東西,羅盤指針正朝著楚星河的方向轉。
“是尋蹤羅盤,能感應到你體內的雷煞氣息。”白芷低聲說,從懷裡掏出一張幻形符,貼在楚星河的背上,“屏住呼吸,彆動用靈力。這符能把你的氣息變成普通商人的,瞞過羅盤的探查。”
符紙貼在背上的瞬間,楚星河感覺身上一涼,像是被一層薄紗裹住。巷口的羅盤指針果然頓了頓,又轉向了彆的方向。兩人趁著巡防的人不注意,飛快地穿過小巷,往鎮河塔基的方向走。
鎮河塔早就塌了,隻剩下一圈殘破的塔基,被荒草圍著。塔基周圍散落著不少碎石,隱約能看到三個黑漆漆的洞口,正是四海閣拍賣會的入口。每個洞口前都站著兩個高大的傀儡守衛,傀儡通體漆黑,手裡拿著長刀,胸口刻著鑒形陣的符文,正閃爍著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