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暗潮洶湧
1936年2月,哈爾濱的夜幕像浸透血漬的繃帶,將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風。抗聯總部土坯房的窗欞被北風撞得咯咯作響,煤油燈在趙尚誌掌心投下搖晃的暗影,他食指無意識摩挲著情報邊緣,那裡殘留著牡丹江地下交通員用米湯書寫的加密文字,此刻已被碘酒顯影成刺目的黑色。
"老周,這是佳木斯地下黨冒死送來的鐵路調度表。"趙尚誌將泛黃的紙張推過斑駁的木桌,指甲在"2月15日"的記錄上重重劃過,"七列軍列,每列掛著三十節悶罐車廂,標注的卻是"滿洲開拓團物資"。"
周保中用放大鏡仔細查看密寫的數字,鏡片後的目光突然銳利如鷹:"不對,這些車廂重量數據異常。普通拓荒物資絕不會壓得鐵軌沉降兩毫米。"他抽出另一張電報,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過去十日的無線電監測數據,"更蹊蹺的是這些神秘波段——淩晨兩點、四點、六點,每次持續2分17秒,就像精準的時鐘。"
話音未落,木門"吱呀"被推開,裹挾著雪粒子的寒風卷進屋內。李氏的粗布頭巾沾滿霜花,睫毛上凝結的冰晶隨著急促喘息簌簌掉落。她徑直走到地圖前,用紅繩在哈爾濱西郊打了個死結:"我申請帶婦女隊去查探。謝文東最後那封密信裡,提到過"西郊倉庫群的鐵皮反光"。"
趙尚誌猛地起身,木椅在泥地上拖出刺耳聲響:"胡鬨!那片是日軍重點布防區,你帶著婦孺——"
"趙司令,我們不是婦孺!"李氏轉身時,脖頸處的舊傷疤在燈光下泛著淡紅,那是去年突圍時被刺刀劃傷的印記,"王秀蘭能徒手拆地雷,張桂蘭偽裝成送菜農婦摸清過三個炮樓布防。再說..."她喉結動了動,目光掠過牆上謝文東的照片,"謝隊長失蹤前,特意囑咐我盯緊這片區域。"
周保中抬手按住趙尚誌緊繃的肩膀,將一遝手繪的日軍布防圖遞給李氏:"城西廢棄紡織廠附近有我們的暗樁,接頭暗號換成"紅梅傲雪"。記住,一旦發現異常,立刻發射三顆綠信號彈。"
淩晨三點,八名婦女隊員扮成拾荒流民,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向城西進發。李氏走在最前端,竹編背簍裡藏著拆解成零件的勃朗寧手槍,壓得她肩胛骨生疼。路過一處斷壁殘垣時,遠處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一對年輕情侶蜷縮在坍塌的糧倉角落,男子將凍得發紫的嘴唇貼在女子耳際,正用最後的體溫焐熱她僵硬的手指。
李氏的腳步頓了頓。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謝文東也是這樣用大衣裹住她凍僵的雙腳,笑著說等勝利了要帶她去鏡泊湖看日出。她慌忙低下頭,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進背簍,驚起幾隻凍僵的蟋蟀。
"隊長,有炊煙!"王秀蘭的低語驚散了回憶。眾人貓腰躲進枯草叢,遠處廢棄工廠的煙囪正冒著淡藍色煙霧,與尋常煤炭燃燒的灰煙截然不同。李氏從背簍夾層摸出簡易望遠鏡,鏡筒裡的景象讓她瞳孔驟縮:十餘名日軍正在組裝某種鋼鐵怪物,菱形的履帶碾過積雪,炮管上纏著防凍的棉布,底座的儀表盤閃著幽藍的冷光。
"這根本不是火炮..."張桂蘭倒抽冷氣,指甲深深掐進李氏手背,"那些齒輪咬合的聲音,像機械鐘表在打架!"
李氏迅速掏出炭筆,在草紙上速寫武器輪廓。突然,工廠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她們藏身的土坡,七九式步槍的保險栓拉動聲清晰可聞。"分散突圍!"她大喊著扣動藏在袖中的手槍,子彈擦著日軍頭盔飛過。密集的槍聲中,她看見王秀蘭將手榴彈投向彈藥箱,火光映亮了女孩最後的笑容。
撤退到蘆葦蕩時,李氏發現隊伍少了兩人。她不顧隊員阻攔,逆著槍聲返回。在結冰的河道旁,她找到身中三槍的張桂蘭,女孩懷裡還死死護著記錄武器圖紙的草紙。"隊長...他們在調試...那個東西啟動時...有...蜂鳴..."張桂蘭的手指突然指向夜空,瞳孔裡倒映著工廠方向騰起的詭異紫光,"像...像無數螢火蟲在燃燒..."話音未落,一顆子彈穿透她的太陽穴,溫熱的血濺在李氏凍得麻木的臉頰上。
黎明時分,李氏帶著殘缺不全的情報回到總部。當她展開染血的草紙,周保中盯著那幅畫滿問號的武器圖紙,突然想起昨夜截獲的神秘電波——每次持續2分17秒,恰好是普通無線電靜默與發報間隔的總和。
"老趙,"周保中聲音沙啞,"日本人恐怕在研製一種能乾擾我們通訊的秘密武器。"
趙尚誌握緊腰間的駁殼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窗外,新一輪暴風雪正在醞釀,裹挾著遠東戰場未知的腥風血雨,朝著這片燃燒的黑土地席卷而來。
喜歡東北謝文東請大家收藏:()東北謝文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