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機械墳場
血色世界的濃霧在腳下凝成粘稠的血泥,每抬一步都像要扯斷腳踝的筋絡。林夏的意識體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順著那串從血書裡摳出來的坐標往前走,坐標在她視網膜上燒出暗紅的印記,像老式收音機的調頻指針,死死卡在某個滋滋作響的頻段。
“坐標儘頭到底是什麼?”她對著虛空發問,聲音撞在血霧裡碎成齏粉。自從燭火熄滅後,旁白者就消失了,隻剩下她一?意識體??在這片死寂裡跋涉。機械亡靈的齒輪聲仿佛還在耳膜裡轉動,那句“會吃人的真相”像根毒刺,紮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血霧突然劇烈翻湧,前方裂開道鐵鏽色的裂縫,裂縫裡傳來蒸汽泄漏的嘶鳴。林夏湊近時,一股機油混著腐肉的臭味撲麵而來——那不是血世界的味道,是金屬死亡的氣息。裂縫深處隱約可見巨大的輪廓,像是被啃過的骨頭架子,在血霧裡泛著冷硬的光。
“時空工廠……”她念出這四個字時,視網膜上的坐標突然熄滅,像完成了使命的引路燈。
穿過裂縫的瞬間,腳下的血泥變成了鏽蝕的鋼板,每一步都踏出火星。眼前豁然開朗的不是預想中的實驗室,而是片無邊無際的廢墟:倒塌的鋼鐵支架像折斷的肋骨,扭曲的傳送帶纏滿斷裂的電線,數不清的機械殘骸堆成小山,齒輪、軸承、活塞散落在地,有些還在微微顫動,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組裝起來。
最駭人的是那些“立著”的東西。
它們分布在廢墟各處,高的近三米,矮的隻到膝蓋,全是由廢棄零件拚湊成的人形。生鏽的鐵管做脊椎,齒輪當關節,破碎的顯示屏嵌在頭顱的位置,屏幕上還殘留著扭曲的人臉殘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像素點組成的眼淚順著鐵皮下巴往下掉,在地麵積成小小的機油窪。
“機械亡靈……”林夏捂住嘴,胃裡又是一陣翻湧。這些東西讓她想起血書裡那些被實驗體,同樣是被剝奪了完整形態,卻又被強行保留著“存在”的痕跡。
“新來的意識體。”
離她最近的機械亡靈突然轉動脖頸,齒輪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顯示屏上的人臉殘影慢慢聚焦,變成個穿白大褂的男人,“你在找謝明遠?”
林夏猛地後退半步:“你認識他?”謝明遠是她在現實世界的同學,一個總愛逃課去圖書館抄舊報紙的怪人,上次在醫院走廊裡,他塞給她半張寫著“血書”的紙就消失了——難道他也卷進了這些故事裡?
機械亡靈的鐵皮肩膀突然塌下去一塊,像是在歎氣:“我們都認識他。”它抬起由扳手和螺絲刀拚成的手,指向身後的廢墟,“我們都是他寫死的角色。”
順著它指的方向,林夏看見更多機械亡靈的顯示屏亮起:有穿著軍裝的士兵,胸口的彈孔還在冒黑煙;有戴眼鏡的學者,手裡攥著燒剩的論文;甚至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鐵皮手裡緊緊抱著個掉了輪子的玩具車。
“他寫死了我們,又把我們的‘死亡’扔進這裡,當成工廠的養料。”士兵模樣的機械亡靈走上前,步槍形狀的手臂“哐當”砸在地上,“你以為故事結束就是終點?不,對我們來說,是變成零件的開始。”
林夏的意識體突然發冷。如果這些都是被寫死的角色,那這個時空工廠到底是什麼地方?處理故事垃圾的焚化爐?還是……再生產的車間?
“小心頭頂!”
小女孩機械亡靈突然發出尖銳的電子音。林夏猛地抬頭,看見無數銀光從廢墟的鋼鐵支架間竄過,仔細看去才發現是些巴掌大的蜘蛛——不,是蜘蛛形狀的機械,八條腿是細如發絲的金屬線,腹部是個小小的齒輪箱,正“哢噠哢噠”地吐著絲。
那些絲不是白色的,是閃著冷光的銀線,線頭觸及之處立刻凝結成細小的齒輪。數十隻齒輪蜘蛛同時吐絲,很快就在幾根斷裂的支架間織成了一張巨大的蛛網,蛛網的節點上掛著些半透明的碎片,像是被撕碎的書頁。
林夏踮腳細看,碎片上隱約有字跡:“他按下引爆器時,想起了家鄉的櫻花”、“最後一粒藥掉進下水道,泡沫裡浮著她的結婚照”、“子彈穿過胸膛的瞬間,他終於看清了刺客的臉——是年輕時的自己”……
“未完成的故事殘片。”學者模樣的機械亡靈走到她身邊,顯示屏上的眼睛盯著蛛網,“蜘蛛會把它們織成網,再送到核心區去。”
“核心區?”
“喏。”士兵亡靈抬手指向廢墟深處。林夏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心臟模擬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那是一組難以想象的巨型齒輪組,直徑足有百米,齒牙鋒利如刀,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油汙,卻在緩慢而堅定地轉動著。齒輪與齒輪咬合的地方,不斷有白色的“紙漿”被擠壓出來,順著溝槽流向未知的黑暗。更詭異的是,那些紙漿裡夾雜著熟悉的碎片:她高中課本的一角,母親煎蛋時用?鍋鏟??,甚至有片她昨天撕掉的便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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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現實世界?”林夏的聲音在發抖。
“不全是。”學者亡靈的顯示屏閃爍了一下,像是在苦笑,“是被‘終極作者’選中的現實碎片。齒輪組會把它們壓成紙漿,再送到血書裡去當墨水。”他頓了頓,補充道,“你以為血書裡的血是哪來的?是被榨乾了生氣的現實啊。”
林夏突然想起血書裡那些滾燙的文字,原來每一個字都是由現實世界的碎片做成的。那本記錄著731罪行的血書,竟然是用真實的生活碾壓而成……胃裡的惡心感再次翻湧,這一次,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體都在顫抖。
“謝明遠知道這些嗎?”她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問道。那個總愛躲在圖書館的同學,他塞給她的半張紙,是不是想提醒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