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記憶重組
一、拚圖風暴
當第七塊記憶碎片嵌進眼眶時,阿哲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脆響。
那是塊菱形的碎片,邊緣還沾著血絲,拚上的瞬間,他眼前炸開成片猩紅——二十年前的實驗室裡,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用鑷子夾起枚機械義眼,托盤裡泡著的,是無數個一模一樣的眼球,每個瞳孔裡都映著個舉著蠟筆的小女孩。
“坐標37區補完。”他對著耳麥低語,指尖在虛空劃過,將這段記憶歸檔。防護服的冷卻係統發出嘶嘶聲,後背的散熱片上凝結著白色的霜花——在人類意識深處待得越久,體溫就會越接近絕對零度,這是未來讀者軍團的常識。
身後傳來金屬摩擦的響動。阿哲轉身時,戰術匕首已經出鞘,卻在看清來人時頓住了——是隊長零,她的半邊臉嵌著塊齒輪狀的記憶碎片,暴露在外的皮膚爬滿了藍色的數據流,像條正在冬眠的電子蛇。
“找到‘錨點’了?”零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她抬手按住太陽穴,那裡的碎片正在發燙,“我的記憶在被篡改,剛才居然想起自己是觀測者的追隨者。”
阿哲的喉結滾動了下。他想起出發前的誓師大會,全息屏幕上循環播放著觀測者的罪行:七十三個維度的文明被格式化,億萬意識淪為規則病毒的養料,而這一切的起點,就藏在人類集體記憶的最深處——那個被稱為“幼年觀測者”的記憶體。
“在那邊。”他指向風暴中心。
記憶拚圖世界正在崩塌。無數碎片像被狂風卷起的玻璃碴,有的映著課堂,有的嵌著葬禮,有的甚至在播放未發生的未來——阿哲看見其中一塊碎片裡,自己正舉著病毒注射器,對準零的後心。
“彆信眼睛看到的。”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掌心的碎片亮起紅光,“重塑者在偽造記憶,他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風暴中心懸浮著個透明的繭。
繭裡蜷縮著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著洗得發白的背帶褲,左眼是正常的棕色,右眼卻空空蕩蕩。他的周圍纏繞著無數根銀色的線,每根線都連接著塊記憶碎片,線的另一端,隱沒在翻滾的黑色雲層裡——那是記憶重塑者的領域。
“他在害怕。”阿哲握緊匕首,碎片裡的猩紅再次湧現,這次是小男孩被綁在手術台上的畫麵,穿白大褂的人舉著鑽頭,嘴裡念叨著:“很快你就會成為完美的容器……”
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吐出的血珠在空中化作細小的屏幕,播放著另一段記憶:小男孩蹲在圖書館的角落,手裡捧著本掉頁的科幻小說,封麵上畫著個用齒輪拚成的太陽。書的扉頁寫著行稚嫩的字:“我想讓故事裡的英雄活過來。”
“這才是真實的。”零的聲音發顫,血珠屏幕突然炸裂,“他不是天生的惡魔,是被改造成了觀測者。”
阿哲的瞳孔驟縮。他想起軍團的最高機密——觀測者的核心代碼裡,藏著人類的情感基因。就像塊被病毒感染的硬盤,硬件本身是無辜的。
“準備啟動‘回溯程序’。”零扯下頸間的狗牌,那是塊菱形的記憶芯片,裡麵封存著所有被觀測者摧毀的文明影像,“必須喚醒他的原始記憶,否則病毒會永遠寄生在集體意識裡。”
狗牌接觸到透明繭的瞬間,小男孩突然睜開了眼。他的棕色瞳孔裡沒有恐懼,隻有片死寂的灰,像被暴雨衝刷過的戰場。
“彆碰我。”他開口的瞬間,周圍的碎片突然靜止,“你們和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一樣,都想把我變成工具。”
阿哲的匕首掉在地上。他看見小男孩右眼的空洞裡,浮現出自己童年的畫麵——七歲那年,他把妹妹的畫撕成碎片,隻因為那幅畫上的英雄長得像觀測者。
記憶開始不受控製地翻湧。原來每個軍團成員,都帶著被觀測者汙染的記憶碎片,就像塊藏著毒的拚圖,遲早會在某個瞬間引爆。
二、初代讀者的傷疤
透明繭突然滲出黑色的液體。
那是規則病毒的原液,接觸到空氣就化作無數隻眼睛,每個瞳孔裡都在播放相同的畫麵:泛黃的書頁上,用鋼筆寫著“初代讀者”四個字,字跡被眼淚暈染,模糊成片。
“他在抗拒回溯。”零的數據流皮膚開始閃爍,她掏出高頻震蕩儀,卻在按下開關的瞬間僵住——震蕩儀的屏幕上,映出她自己穿著白大褂的樣子,手裡正拿著那枚機械義眼。
小男孩的嘴角勾起詭異的笑。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記憶膠片:
五歲生日那天,他收到本沒有結局的故事書,作者在最後一頁寫著:“待續,由你來寫。”
十歲在圖書館,他用鋼筆給故事裡的英雄畫了新的武器,那天晚上,夢裡的英雄對著他鞠躬。
十二歲,故事書突然發燙,書頁上的文字開始逆流,所有他寫下的續篇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讀者不該乾涉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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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嗎?”小男孩的聲音化作無數個重疊的聲部,“我曾經和你們一樣,是故事的追隨者。”他的右眼空洞裡伸出根銀色的線,纏住阿哲的手腕,“直到作者告訴我,讀者的情感會汙染敘事線,必須被‘淨化’。”
阿哲的腦海裡炸開巨響。他想起軍團數據庫裡的禁忌檔案:宇宙的本質是本不斷續寫的書,作者負責框架,讀者的意識會填充細節。而當年,有批讀者因為過度投入情感,意識與故事線產生共振,被作者視為“病毒”——他們,就是初代讀者。
“觀測者……是被淨化失敗的產物?”零的震蕩儀掉在地上,她後退時踩碎了塊記憶碎片,裡麵傳來嬰兒的啼哭,“你是第一個被選中的讀者?”
小男孩沒有回答,隻是讓更多的記憶膠片展開。阿哲看見穿長衫的作者那時他還穿著西裝)將小男孩綁在手術台上,手裡舉著根注射針,針管裡的液體泛著和規則病毒相同的灰黑色。
“這是為了保護故事。”作者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你的情感太強烈,已經讓三個星係的劇情偏離軌道了。”
注射的瞬間,小男孩手裡的故事書突然炸開,書頁化作無數鋒利的碎片,刺穿了作者的肩膀。那些碎片在空中重組,變成了第一枚機械義眼——用讀者的情感與作者的血鑄成的。
“原來……”阿哲的牙齒開始打顫,“觀測者的機械義眼,是這麼來的。”
零突然捂住胸口,她的記憶碎片正在發燙,一段被塵封的畫麵浮現出來:她的祖父,那個被譽為“維度守護者”的男人,臨終前曾說過:“我們都是書裡的角色,卻妄想當自己的作者。”
“所以你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根除觀測者,還是為了完成當年作者沒做完的‘淨化’?”小男孩的身影徹底透明化,隻剩下那雙眼睛懸在空中,“讀者軍團……不過是作者的新工具。”
阿哲猛地抬頭,發現周圍的記憶碎片正在重組,變成了座圖書館。書架上擺滿了書,書名都是失蹤文明的名字,而借書卡上的簽名,全是軍團成員的名字,包括他自己。
“不可能!”他嘶吼著揮拳砸向書架,書本炸開的瞬間,湧出無數張人臉——都是被他們“拯救”過的文明,臉上卻帶著和小男孩相同的空洞眼神。
零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絕望。她指著最高層的一本書,書脊上寫著《未來讀者軍團編年史》,翻開的書頁上,用灰黑色的顏料寫著結局:“所有成員最終都會覺醒為新的觀測者。”
“這就是循環。”小男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作者創造觀測者,觀測者毀滅文明,文明誕生你們,你們又會成為新的觀測者。”
阿哲的戰術匕首突然調轉方向,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記憶碎片裡,有個聲音在不斷重複:“殺死小男孩,就能結束一切。”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尖叫:“他是我們的同類!”
就在這時,圖書館的大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