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飄起隻紙風箏,糊著花花綠綠的糖紙,張彩霞那麵碎鑽鏡子就綁在風箏尾巴上。陽光照在鏡子上,折射出的光斑在山穀裡亂竄,日軍的狙擊手們紛紛調轉槍口。
“東邊那個解決了!”張彩霞的聲音帶著得意,“就像打麻雀,瞄準翅膀根準沒錯。”
謝文東趁機滾到青石後,剛架起槍就看見山本太郎從鬆樹後衝出,左手持槍直指風箏。子彈穿透風箏的瞬間,鏡子反射的強光正好照進山本眼裡——他下意識閉眼的刹那,謝文東扣動了扳機。
“打中了!”他看見山本捂著肩膀倒下,鮮血浸透了卡其色製服。
對講機裡突然沒了聲音。謝文東的心猛地懸起,對著麥克風連喊三聲“彩霞”,隻有電流的滋滋聲回應。瞄準鏡裡,西北山脊的最後一個日軍狙擊手正瞄準東側崖壁,那裡的灌木叢還在微微晃動。
“不——!”
四、空彈殼
謝文東衝到東側崖壁時,隻看見斷線的風箏掛在樹梢,鏡子摔在地上裂成蛛網。張彩霞趴在血泊裡,後背的彈孔和上次在斷崖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這次流出的血已經發黑。
“你說過要教我打槍的。”她的眼睛半睜著,手指還保持著拉風箏線的姿勢。
“我教,現在就教。”謝文東把她抱起來,發現她懷裡藏著個油布包,打開是本繡著鴛鴦的手帕,裡麵包著三發子彈——去年他教她裝彈時,她總說要留著關鍵時刻用。
遠處傳來日軍的衝鋒號,山本太郎正被兩個士兵架著往據點撤退,他回頭望過來,嘴角似乎還掛著笑。謝文東把張彩霞放在青石後,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槍,這是把小巧的勃朗寧,是他用五袋糧食從商人手裡換的,總說她用著趁手。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山本。”他對著她的耳朵低語,仿佛她還能聽見。
返回鷹嘴崖的路上,謝文東數著腳邊的空彈殼:七發是他的,五發是山本的,還有兩發小口徑的,是張彩霞用勃朗寧打的。他想起她說過,好的射手能從彈殼落地的聲音判斷對手是誰,現在他終於懂了——她的槍聲總是又輕又急,像怕驚擾了什麼。
山本太郎躲進了炮樓的了望台,那裡有鋼板掩護,謝文東的步槍根本打不穿。據點裡的日軍開始往山上衝,李團長的佯攻部隊被纏住,槍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分不清誰在喊衝鋒,誰在喊救命。
“風箏線還夠長。”謝文東突然想起張彩霞的話,扯斷風箏線纏在步槍上,另一頭係住那顆包在手帕裡的子彈。他將步槍架在青石上,瞄準鏡的裂縫正對著了望台的觀察孔,然後把纏線的子彈塞進槍管——這是張彩霞教他的土辦法,能讓子彈飛得更穩。
風又起了,鬆濤裡混著熟悉的喘息聲。謝文東閉上眼,仿佛看見張彩霞站在對麵的山崗上,舉著鏡子給他報靶:“偏左一指,像上次打兔子那樣,再往右點。”
1942年的獵場:他追著野兔鑽進林子,張彩霞舉著鏡子給他指路,最後子彈打在兔子前腿邊,她笑著說他是故意想抓活的。後來那隻兔子被她養在帳篷裡,直到冬天凍死,兩人把它埋在老槐樹下,和那年的參渣埋在一起。
“這次不偏了。”謝文東睜開眼,十字準星透過裂縫,死死咬住了望台裡那個晃動的肩膀。山本太郎正低頭包紮傷口,左手還按在流血的地方,那道傷疤在陰影裡像條掙紮的蟲。
五、未響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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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飛出槍管的瞬間,風箏線帶著手帕飄向空中,繡著的鴛鴦在陽光下閃著紅光。了望台裡傳來慘叫,謝文東看見山本太郎倒下去,手裡的步槍摔出觀察孔。
日軍的衝鋒突然亂了陣腳,李團長的部隊趁機發起反攻,喊殺聲震得山穀嗡嗡作響。謝文東卻坐在青石上沒動,看著那隻空彈殼從槍膛彈出,滾到張彩霞的手邊——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像要把彈殼攥住。
遠處的炮樓突然傳來爆炸聲,是李團長的部隊攻進去了。謝文東站起身,發現山風卷著片糖紙落在他肩上,是風箏上的碎片。他抬頭望向天空,烏雲正慢慢散去,露出被硝煙染成淡紫色的太陽。
但他的瞄準鏡裡,了望台的陰影處又出現了個身影。那人左手持槍,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正是本該倒下的山本太郎——剛才被打中的,不過是他脫下來的製服。
山本的瞄準鏡對準了謝文東,鏡片反射的光像隻冰冷的眼睛。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隻有三百米了,足夠看清對方眼裡的血絲。
謝文東的手指扣在扳機上,槍膛裡還有最後一發子彈。他看見山本的左手食指也在用力,嘴角那道傷疤因為獰笑而扭曲。
風停了,鬆濤屏住了呼吸。
誰會先扣動扳機?
遠處傳來李團長的歡呼,炮樓頂上的太陽旗被扯了下來。但這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天地間隻剩下兩個對峙的狙擊手,兩杆蓄勢待發的步槍,和一顆懸在半空、還沒決定要鑽進誰身體裡的子彈。
謝文東的餘光落在張彩霞手邊的空彈殼上,突然想起她說過:“子彈也有靈性,會記得開槍人的名字。”
那麼這顆子彈,會記得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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