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山林遇襲
一、蟬鳴裡的殺機
在這日頭正毒的午後時分,山林小徑被曬得滾燙,仿佛要冒出白煙來。張彩霞艱難地行走著,汗水不斷從額頭滑落,她隻能用袖子不停地擦拭著。手中的步槍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搖晃,那原本鮮豔的紅綢子,此時已被汗水浸透,變成了深紫色,宛如一條擰乾的血帶。
她時不時地回頭張望,目光落在落在後麵的謝文東身上。隻見謝文東的左肩傷口仍在滲血,那繃帶洇出的紅漬,在軍裝上暈染開來,形成了一朵難看的花。
“東子哥,歇會兒吧。”她放慢腳步等他,從布兜裡掏出個水壺遞過去,“這是剛才在山泉接的水,涼著呢。”
謝文東接過水壺時,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兩人像被荊棘刺了似的同時縮回手。他仰頭灌了兩口,水流順著下頜線往下淌,在脖子上衝出兩道淺溝——那裡還留著去年和日軍拚刺刀時的疤痕,張彩霞總說像條臥著的蛇。
“前麵就是三岔口了。”隊員老李指著前方的岔路,樹乾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箭頭,是他們來時做的記號,“過了這道梁,就能看見營地的炊煙了。”
小王拄著根樹枝一瘸一拐地跟上來,褲腿的繃帶又滲了血:“趙四那狗東西要是真摔死了,倒省得咱們費事。”話音剛落,頭頂的蟬鳴突然停了,整座山林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謝文東猛地舉手示意停下。他蹲下身摸了摸路邊的草葉,正午的陽光把草曬得蔫蔫的,但草根處的泥土卻帶著潮氣——有人剛在這裡挖過掩體。他拽起張彩霞往樹後躲,剛藏好就聽見“哢嗒”聲,是步槍上膛的動靜。
“有埋伏!”他吼出聲的瞬間,子彈已經嗖嗖地打過來,擦著樹乾濺起串木屑,打在張彩霞腳邊的石頭上,迸出點火星。
二、紅綢與黑槍
日軍的火力比預想中猛得多。輕重機槍在兩側的山坡上織成火網,子彈打在地上的塵土裡,掀起道道白煙。謝文東拽著張彩霞滾到塊巨石後,剛探身想開槍,就被一梭子子彈逼了回去,石屑濺在他的臉頰上,火辣辣地疼。
“不對勁!”老李趴在樹後罵了句,“這火力配置至少是個加強小隊,趙四怎麼可能調動這麼多人?”
張彩霞往坡上瞥了眼,突然倒吸口涼氣。右側山腰的機槍陣地前,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穿著日軍的黃呢子軍裝,正舉著望遠鏡指手畫腳——是趙四!他左臂纏著繃帶,臉上帶著道新添的傷疤,笑起來露出顆金牙,在陽光下閃得人眼暈。
“他沒死!”張彩霞的聲音發顫,手裡的步槍差點掉在地上,“那狗東西被日軍救了!”
趙四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突然放下望遠鏡朝這邊揮手,像在打招呼。緊接著,山坡上的機槍突然停了,有人用喇叭喊起了中國話:“謝文東!佐藤隊長說了,隻要你投降,保你榮華富貴!”
謝文東往嘴裡塞了塊壓縮餅乾,邊嚼邊冷笑:“榮華富貴?是棺材裡的吧。”他突然注意到日軍的槍法很奇怪,子彈總打在他們周圍的空地上,像是在圍堵而非射殺,“他們想活捉我。”
張彩霞的心猛地沉下去。她想起趙四最清楚謝文東的脾氣,知道硬拚隻會讓他更頑強。去年在摩天嶺,趙四就勸過謝文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時被謝文東罵了句“軟骨頭”。
“東子哥,他們是衝你來的!”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尖深深掐進他的皮肉裡,“趙四肯定把你的習慣全告訴日軍了——你總愛躲在左側的巨石後,換彈匣時會先摸一下腰間的紅綢子。”
謝文東摸向腰間的動作頓住了。果然,他剛碰到紅綢子,就有幾發子彈精準地打在石頭左側,離他的手隻有寸許。他看著張彩霞發白的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營地,趙四借口幫他縫補軍裝,摸過他的槍套和子彈袋,當時隻當他是討好,現在想來全是在探他的習慣。
三、銅扣與誓言
日軍的包圍圈越縮越小。老李為了掩護小王換彈匣,被流彈打穿了胸膛,倒在地上時還攥著顆手榴彈,想拉弦卻沒了力氣。謝文東紅著眼衝過去想拖他,被張彩霞死死按住:“彆去!是陷阱!”
果然,他剛停下腳步,老李身邊的土地突然炸開,是日軍埋的詭雷。泥土混著血濺在謝文東的軍裝上,他抹了把臉,摸到塊溫熱的東西,不知是血還是淚。
“東子哥!”張彩霞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塞給他,是枚磨得發亮的銅扣,邊緣被手指摩挲得光滑圓潤,“這是你去年送我的,說能擋子彈。”
謝文東捏著銅扣,突然想起那個雪夜。張彩霞的棉襖被彈片劃了個洞,他把自己軍裝的銅扣拽下來給她補上,說這是祖傳的,能辟邪。當時她紅著臉說:“那我給你縫個護身符。”第二天就把塊繡著紅綢子的布塞進他的槍套。
“拿著!”張彩霞把銅扣往他手裡按,“你聽我說,他們要的是你,隻要你跟我們一起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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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謝文東打斷她,聲音突然變得沙啞,“日軍的主力在盯著我,我留下吸引火力,你們從右側的陡坡突圍,那裡是趙四說的‘絕地’,他肯定沒告訴日軍那裡有條暗道。”
張彩霞的眼淚突然湧出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她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你忘了梨樹溝了?說好要一起活著看到勝利的!”
1941年的梨樹溝突然撞進腦海。彈儘糧絕的深夜,他們靠在同一個雪堆上,謝文東把最後半塊窩頭塞給她,說:“彩霞,記住,不管多難,都要活著。”她當時咬著他的胳膊哭,說:“要死一起死。”
“聽話!”謝文東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幾步,“帶著兄弟們活下去!這是命令!”他把銅扣塞進她手裡,又解下腰間的紅綢子係在她的步槍上,“這綢子沾過我的血,能替我護著你。”
四、左肩的血花
突圍的信號彈升起來時,謝文東往自己的步槍裡壓滿了子彈。他看著張彩霞的身影消失在陡坡的灌木叢裡,她的步槍上,那截紅綢子在風裡飄得格外顯眼,像條舍不得離去的尾巴。
“趙四!有種的出來單挑!”他突然從巨石後站起來,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果然,山坡上的機槍立刻朝他掃過來,子彈在他腳邊織成道火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