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真君不記得已經有多久沒有親自出手覆滅一個文明了,神域的仆從多如繁星,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便會有麾下的侍從將一切般的漂漂亮亮的。
最近的幾個元會,真君更是一心追求天道,試圖再次破繭成蝶,成就帝君果位,得享無儘逍遙。
屠戮與掠奪,血腥與暴力,與真君是萬萬掛不上鉤的。
直到夜華於宇宙混沌中發現了人族,這個矛盾而神秘的種族。
他們弱小的軀體曾為了生存而掙紮,於是他們可以發明出無數的工具來征服世界;他們的靈魂出奇的純粹,卻很難感悟大道法則,當然不排除不時有那麼一兩個異類,可以強大到比肩神明。
隻要被他們掌握了某種規律,大道法則對於他們簡直沒有秘密可言。真是一群恐怖的家夥
他們的信仰靈活而堅定。他們也曾敬畏神明,卻隻把這種敬畏當作和神明談判的籌碼。
簡單地說就是對他們有利的,他們信得堅定果決,對他們沒有好處的,他們可以像拋棄穿破的草鞋一樣丟掉神明。
他們同樣信仰自己的祖先,這種信仰堅定不移,當他們喊出“列祖列宗在上”的時候,神明也要戰栗。
人類這個種群,似乎獨得造物主的偏愛,造就了他們純粹的靈魂。可相比他們孱弱的力量,這種恩賜不啻攜重金露於鬨市,懷璧其罪。
於是他們被隱藏於宇宙中一個偏僻的角落,如同一粒微塵。
夜華也算誤打誤撞發現了這個種群,然後他驚喜地發現了他們靈魂的秘密。
就像你發現了驚天寶藏而群狼環伺一樣,夜華也將其視為禁臠,將人族進一步隱藏起來。畢竟,這將是他終極證道的關鍵,或可成就無上果位。
隻是,一切似乎出現了偏差,人族再次突破了夜華的認知,“仙”的出現讓夜華清晰地認識到,原來後天生靈修煉到極致,真的可以威脅到他的存在。
這是一把雙刃劍,夜華沒有把握可以絕對掌控他,他要加快收割。所以他來了,真君之身親臨。
抬起頭掃過城頭,尤其在許陽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終將目光鎖定了弈,夜華恢複了帝君應有的傲慢,“我無意製造殺戮,我帶著鮮花與長劍而來,隻不過似乎你們拒絕我的鮮花。”
弈依舊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得不說他連裝都懶得裝了,不鹹不淡地開口道:“強大的神明,你帶來的恐怕是曼陀羅花,與其那樣,我更願意直麵刀劍。”
“而且,我不認為神明的承諾有多少可信的,你說對嗎,夜華真君?”許陽冷冷地看著圖窮匕見的夜華,雙目一瞬不瞬。
夜華神色不變地看向許陽,有片刻的沉默,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年輕的人類強者,你似乎對我敵意很大。我想我能猜到一些原因,你們的傳承讓你過於自信了,對嗎,尊敬的‘孤峰’,不是嗎?”
許陽瞳孔微縮,望向夜華的目光逐漸冷冽,就如同嘴裡冰冷生硬的聲音,“果然,你可以通過神格控製彆人,甚至可以通過被控製的人進行窺探,隻是似乎也不是隨心所欲就可以做到的吧?”
“你很聰明,那隻不過是一點點開胃菜,最終還是需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或者比一比誰的拳頭硬,不是嗎?”
“如你所願,我會讓你知道的。”許陽感覺自己愈發的厭惡眼前的這個男人,強大,恐怖,卑鄙,虛偽,狡猾……所有一切都能在他身上找到,這就是一個矛盾的混合體,這就是所謂的神明嗎?
夜華一指點出,眼前的空氣似乎有片刻凝滯,一塊光幕浮現,時光迅速倒流,一直到華淵離開,再往前八隻蛟龍被殺,再往前禦疆神將身死。
光幕顫抖了一下,片片碎裂又隨風消散。
夜華倏地抬頭,再次看向城頭,雙眸來回逡巡,似是在尋找著什麼,終於在目光掃過一堵女牆的垛口的時候,雙目凝滯似是被震驚到,一個呲著大牙的馬頭正在東張西望,似是感受到夜華的目光,不由得順著望了過來,老黑和夜華雙雙看呆了。
“你…你…”夜華詫異驚呼出聲,似是感覺到不妥,勉強穩住心神,才恍然道:“難怪,可惜你終究不是你。”
莫名其妙的呢喃自語隻有夜華能夠聽得見,老黑忽閃著大眼睛看了看夜華,眼神裡有迷惘,有思索,還有本能的抵觸。
夜華後退一步,神域憑空出現在身後的虛空,雲霧繚繞間,巨大的神座若隱若現。隻一步,夜華便出現在自己的神域,端坐神座於其上,戰爭一觸即發。
霧氣氤氳間,無數盔明甲亮的神將自神域走出,一隊隊,一列列,很快便布滿了星空,遮天蔽日。
過境蝗蟲一樣的軍隊殺氣森森,直衝霄漢,夜華卻仿佛疲倦一般斜倚在神座,雙目閉合竟似是要酣睡。
戰鼓隆隆,神明大軍緩慢移動起來,直逼星空古城,這一刻,似乎虛空古路都在震顫。
星空古城依舊橫亙如虎踞,準備迎接神明的一波又一波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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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密密麻麻的黑衣甲士手握刀柄,在做最後的蓄勢。
沒有人出聲,沒有人呐喊,這一刻,所有情緒的宣泄都不可能改變局勢,唯一能做的就是隨時準備戰鬥——全力以赴地戰鬥。
一具具凝實的魂體巋然不動,隻有他們盔甲下那兩團火焰變得熾烈起來。那是來自靈魂的顫抖,不是懼怕,而是興奮。
他們在這座城不知屹立了多久,戰鬥才是他們的宿命,死亡隻是再一次新生的開始。
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更不可能退縮,他們跨越千山萬水,他們拋棄世俗的羈絆,應召而來。他們不想證明自己有多偉大,也不是想要和誰好勇鬥狠分出個高低,他們隻是想為自己,為自己的子孫後代搏出一個未來。
祖輩的傳承記述了無數刀槍相加的歲月,無數的生命在神明的掌指翻覆間化為飛灰,就像被圈養的牲畜,縱使抵抗也顯得無力。
終於億萬年的抗爭,不再是一邊倒的單方麵屠戮,終於可以選擇有尊嚴地去死,終於可以砍下神明的腦袋——原來神明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