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一切忽然變得不再如初見時那麼真實,一切似是水中的倒影一樣恍惚如同虛幻。許陽眸光閃耀中,右腳抬起重重頓了一下,刹那間澎湃的氣流從腳下翻湧而出,四散奔流,一瞬間四周澄澈無比。
漫天的星光從來沒有這麼真實過,莫不是站在這高聳入雲的摘星樓,真的可以觸摸那看似遙不可及的星辰?
哪裡還有什麼藺草蒲團,哪裡還有什麼鬆木地板,甚至連原本的六角形的房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目之所及,四周空曠。腳下便是高聳入雲的摘星樓,四周便是漫天的星辰,似是黑色幕布上點綴著無數晶瑩的寶石。
空曠的平台是摘星樓的最高層,四周是高有三尺的白玉欄杆,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夜晚頗有些涼意的晚風。獨立高台,頗有高處不勝寒的意境。
摘星樓下,不知何時多了點點星火。許陽不用看就已經明了,想必是剛才打鬥逸散的氣機驚動了縹緲仙宗眾人,也不乏幽泉領著一行人在一旁舉目觀瞧,更有幾道莫名的氣機掃過,卻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晚風吹動了衣袍,許陽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會乘風而去,再不理人間事。清冷的語調卻忽然打破了沉寂,許陽似是自言自語,卻又似乎意有所指。“所以啊,大道三千,我獨守本心。”
細語喃喃,仿佛唯恐驚動天上人。依舊是寂靜,除了吹動衣衫的風順手攪亂了發絲,滿頭長發漫天飛舞。略顯淩亂的發絲間,是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如同天上的星,無懼飛舞的發絲掠過,似是要將這無儘的星空儘數裝進眼底。
驀然間,一點微光自許陽身後憑空出現,許陽卻似渾然無所察覺,依舊極目遠眺。那光點逐漸壯大,一點點地擴散開來,一個虛幻接近透明的人形虛影悄然成型,就那麼目光複雜地望著許陽的背影。
一道流星再次劃破夜空,在黑色的星空下劃出一道璀璨的光。那絢麗奪目的璀璨光芒總是讓人神往,總是幻想能否乘著那瞬息遠去的流光飛向自己夢想中的遠方。
許陽卻獨獨選擇了無視,緩緩轉過身,對上那微弱但真實存在的光影,目光複雜,片刻的沉默後終於開口道:“青崖子,還是叫你影子?你真的清楚你選擇的道嗎?”
虛弱的人影忽然變得不穩,似是內心泛起了滔天巨浪,猶如暴風中飄搖不定的燭火,卻始終堅持著不曾熄滅,斟酌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出聲,“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分出的一道神魂為什麼會無聲無息地斷絕了聯係。我還是小瞧了你,年輕人,你很好。”
“你卻似乎不太好,青崖子。”許陽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情感,似乎隻是客觀地陳述著一個事實,“看起來,你的‘太上忘情’一道似乎並不圓滿,抑或你根本就沒有真正明白‘太上忘情’的真義。”
“哈哈哈哈……”青崖子的虛影忽然變得瘋癲一般,肆意的狂笑中,早沒了飄逸出塵的神韻,“我怎麼會不明白,怎麼會還不明白?就算以前不明白,可經過了這無儘的歲月,我又怎麼還會不明白?”
許陽眼裡泛起好奇的光芒,終於認真地看向了青崖子,看向了那幾乎隨時都會消散的殘魂,有些事似乎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似乎終於撕碎了偽裝的假麵,長久的壓抑和憤怒便像是壓抑許久未曾爆發的火山,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滔天的怨氣直接讓四周的氣溫沒來由得更加的寒冷。
“我隻不過錯了一次,可就是這一次,就已經注定了結局,憑什麼?”青崖子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從容,清瘦的老人麵目變得猙獰可怖,“我隻是想要活下去,為什麼就要懲罰我永遠拘禁於此?你知道無儘的歲月中,被永久禁錮於方寸之間的囹圄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
“既然你也知道是錯誤,做錯了就要受到懲罰,這很公平。”許陽似乎無視猙獰到近乎暴走的青崖子的殘魂,一字一句冷冷地道。
“公平?你跟我講公平?可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公平?”青崖子愈發的暴怒狂躁,雙目儘赤死死望著許陽,“所謂的公平,不過是弱者不切實際的奢求和幻想罷了!”
許陽沉默,良久才緩緩抬頭,目光依舊澄澈乾淨。“所以人人都想成為強者,隻有強者才有資格定義公平。前提是你要學會公平對待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否則,不過是製造更大的不公的罪魁禍首罷了。”
“嗬嗬嗬嗬……”青崖子的殘魂發出一陣如同獸吼的莫名嘶吼,神態愈發的癲狂,“我沒有你那麼高的境界,我隻關心我自己,我隻想要為自己要一個公平。”
“可是,你所謂的公平真的是公平嗎?還是你所求的公平,是對萬千生靈的不公?想必是如此的,所以你才會受到懲罰。”許陽冷冷地看著青崖子,“從你莫名的入夢想要剝奪我的真血開始,無疑你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像你這種人,又憑什麼要求彆人對你公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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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敗寇罷了!”青崖子死死瞪著許陽,“如果我成功了,那麼一縷殘魂被禁錮於此的就不會是我,也不會有人,有資格在我麵前說教。”
神態癲狂的青崖子忽然間變得冷靜異常,如果不是依舊赤紅的雙目,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老者上一秒還是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恐怖模樣。殘魂努力牽動著嘴角,露出一個決絕而殘忍的笑,雙手緩緩平舉,掌心向上,古老晦澀的音符隨著輕聲呢喃,吟唱著傳遍了星空之下。
危聳入雲的摘星樓隨著莫名的吟唱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抖動傳遍了縹緲主峰,七條巨大的鎖鏈也隨之顫抖不止,牽動了鎖鏈另一端的七座山峰一同震動不止。
驀然間,陣陣嗡鳴似乎在所有人耳邊響起,緊接著連接七座山峰的巨大鎖鏈似乎被激活有了生命一般,七色的光芒自七座山峰迸射而出,七條巨大的鎖鏈也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一般亮起了同樣的光暈,迅速向著主峰縹緲峰彙聚,向著摘星樓彙聚。
青崖子癲狂的大笑響徹天際,七彩的光芒彙聚於摘星樓,卻依然無法抵擋青崖子勾動的暴戾氣息。煙塵漫天中,磚石一點點從摘星樓上剝離,就那麼懸停在空中,就像空中懸浮的微塵。
轟隆隆的聲音持續了很久,直到煙塵散儘,直插雲漢的高樓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剝離的漫天懸浮的磚石仿佛失去了神秘力量的支撐,如同雨點般紛紛墜下,一具晶瑩的白骨緩緩浮現,就那麼懸在空中。
青崖子在許陽冷漠的眼神注視中,殘魂一點點後退,再後退,終於完全沒入那具白骨骷髏之中。原本黑漆漆的眼窩裡,兩團幽幽的綠色鬼火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