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的內心在滴血,金色的神血。
隨著神格燃燒獲得的神力,袞勉強擋住了眾人合擊的長劍,卻也能清晰感知到自身的境界隨著神格的燃燒緩慢下降,那種登臨絕頂後複又跌落深淵的感覺真的不美妙。
袞目光複雜地看著許陽,看著腳下的芸芸眾生。直到這一刻他才忽然警覺,長期以來靠收割人族信仰凝聚壯大的神格,卻也容易被人類的信仰所禁錮。
他驀然間似乎懂了,那忽然禁錮住自己的,從來不是什麼法則之力,那是那些被自己吞噬的靈魂不甘的怒吼,隻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徹底喚醒他們的契機,便能給予自己致命一擊。
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種族甘於忍受壓迫,從來沒有。
予取予求,這或許本就是一柄雙刃劍。
金色的羅盤上飛舞的符文不斷啃噬著長劍的力量,許陽的眼睛逐漸變得血紅,神魂之力更是源源不斷注入虛空中的長劍,一往無前,執著且決絕。
同樣目光赤紅的還有吉吉,白猿的凶性仿佛在這一刻瞬間爆發,原本如常人的身軀忽然變得異常龐大,頂天立地,手中的棒子更是呼嘯著砸向那阻礙長劍的金色羅盤。
大音希聲。
木棒依舊被金色的羅盤擋了下來,袞踉蹌著後退兩步,看著逐漸暗淡的金色羅盤,咬了咬牙再次燃燒自己的神格。
吉吉仿佛迎麵撞上了一座大山,整個倒飛了出去,鮮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毛發。
白猿掙紮著踉蹌站起,粗壯的手臂敲擊著前胸,眼中凶光大盛。可看著空中氣息忽然萎靡許多的許陽,吉吉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目露凶光的雙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隻大手忽然從大殿飛出,雖然看上去虛幻無比,可卻沒人敢忽視它挾帶的恐怖威能。
眾人駭然,這毀天滅地的氣勢遠不是他們可以阻擋的,祖神的威嚴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袞同樣麵色驚駭,同為神明一族的原因,他比眾人更早驚覺這一隻大手帶來的壓迫感,最要命的是,這隻手是本著自己來的,卻絕不是來拯救自己,冷漠淡然的氣息讓他肝膽欲碎。
而自己體內隱匿的那枚紫色神格忽然再次動了一下,仿佛是對那抓來的大手的呼應。
袞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終於明白,這紫色的神秘神格本就不是賜予他的,他隻不過是一個搬運工,他的使命隻是將這枚神格送到大殿那位神秘存在的手中。
現在,對方親自來取了。袞不認為對方會溫柔地取走本就屬於對方的東西,而對方滅殺自己可能簡單得像是蹍死一隻螞蟻。
我要活!
袞隻能拚命燃燒自己的神格,透支著本就不多的神力。
如果有必要,他從來不認為大殿中的存在會對自己手軟,就像自己也從來不會對低於自己的神明一族手軟一樣,弱肉強食在神明一族本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一葉青草從天而降,瞬間便洞穿了炬幻化而出的大手,將其牢牢定在地上再難寸進,徒留大殿內的怒吼聲聲傳出。
火紅色的長發飄搖,扶風麵朝大殿背對眾人,就那麼靜靜立在那青草所化的長劍上,上下起伏不定。
“如果你想打破規矩,我不介意玉石俱焚。至於身後事……”扶風淒然冷笑一聲,“我已然是個死人,再死一次又何妨。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
大殿中的嘶吼逐漸低沉,終是徹底收斂了聲響,那隻幻化的大手也瞬間瓦解,化作點點螢光消散。
“看起來,你更怕死。”扶風譏笑著,重新向高空行去。
大殿寂靜無聲,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炬選擇了默然,不再回應。
“扶風!”幽泉踉蹌著爬起來衝著那亦步亦趨行向高空的赤發身影聲嘶力竭喊道。
扶風的身形頓了頓,周遭的空間似乎有一瞬間的扭曲,旋即便恢複如常。扶風終是沒有回頭,一步步消失在雲端。
袞暗暗長出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終於稍稍平複,可羅盤上忽然傳來的炸裂聲響讓他再度驚起,滿目驚駭。
神明簡直欲哭無淚,他過於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眾人的決心,每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有可能讓他陷入萬劫不複,可他偏偏同時犯了兩個錯誤。
或許真的要交代在這兒了。退無可退的袞忽然難得的冷靜了許多,細細回想起來,祖神的承諾簡直就是個笑話。
神族從來不缺驚才絕豔之輩,最起碼強過他袞的就數不勝數,如果真如祖神承諾的那般慷慨,事情真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同樣的事早就有人做了,斷然不會輪到他的頭上的。
現在看起來,“苟”才是王道,才是藝術,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可為什麼自己偏偏放棄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堅持呢?
是了,是誘惑,是足夠大的誘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神明也不例外。
袞淒然冷笑著,拚著要燃燒儘神格最後一絲力量,便徹底迎接命運的洗禮,徹底的解脫。
可很快,袞便再次陷入了癲狂,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連溝通自己的神格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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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恐怖的是,他居然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的神格一點點飄出體外,金色的火焰包裹中,神格化作漫天的金色光點齊刷刷彙入那麵金色的羅盤,羅盤頓時金光大盛,竟隱隱有逼退那長劍的勢頭。
可這還不是最為恐怖的,更加令袞絕望的是,他竟然看見自己的身體不斷折疊,再折疊,仿佛有無數空間疊加一樣,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忽然袞感覺到渾身刺骨般的疼痛傳來,最後一眼便是看著自己的神體變成的盒子靜靜懸浮在空中,卻依舊在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光,暗,時間,空間……
一根纖細的黑色光線連接著盒子,另一頭連接著山巔的大殿,延伸向大殿的深處。
然後便是無邊的黑暗包裹住自己,袞最後一縷魂力徹底消散,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袞的存在。
幾乎一瞬間,四四方方的盒子消失不見了,再次出現的時候卻已經到了大殿的門口,仿佛被門口地上那片如茵綠草打斷了空間穿越。
許陽的心沉了下去,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莫名的危機還是悄悄湧上了心頭,而危機的來源正是那神秘的四方盒子。
憤怒的吼聲穿破了雲層,一杆長槍從天而降,筆直地射向那神秘的盒子。
炬得意的笑聲傳來,憑空幻化的一拳擊出,將長槍打飛,另一隻大手抓向了那個盒子。
唏律律!
聲音未絕,黑色如閃電般的身影早已掠過,神秘的盒子被老黑咬在口中,四蹄翻飛間,早已去得遠了。
憤怒的吼聲再次傳出,隻不過這次是從大殿內傳來的,同樣,雲端的怒吼有片刻的遲緩,旋即化為了漫天的哈哈大笑。
我的底線是,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