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七年四月十五,大相國寺的晨鐘穿透汴京城的薄霧。陳硯秋站在地宮入口的蟠龍石磚上,銅雀硯在掌中劇烈震顫——硯底滲出的黑水正順著磚縫遊走,蝕出"金剛經地宮"五個小字。昨夜從波斯廟帶回的懷表,此刻表針正指向"阿"字刻度,表蓋內側的堿草灰顯出一幅殘缺的密道圖。
"看蠟印。"許慎柔的銀針挑起地宮門環上的蜂蠟殘渣。
蠟塊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藍綠色,與嶺南溶洞蠟屍身上的防腐劑一模一樣。陸鴻漸的茶刀突然自行彎曲,刀尖指向門環內側——那裡刻著交子的水印暗記,正是成都府十六家交子鋪聯合發行的密符。
銅雀硯突然從陳硯秋手中飛起。
硯台重重砸在蟠龍磚的龍睛處,磚麵應聲而裂,露出裡麵鎏金的蜂蠟匣子。匣上纏著冰藍絲線,線的另一端延伸進地宮深處。許慎柔的銀針剛觸到絲線,整條線就燃起藍火,火焰中浮現出三百六十五卷《金剛經》的虛影——每卷經文的"阿"字位置都釘著根銀針。
"韓琦用交子買通了守宮僧……"陸鴻漸劈開蜂蠟匣子,"這些是警報機關。"
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七根未完工的銀針,每根針尖都沾著童血。針尾翡翠刻著七處州學的名稱,正是今日要舉行補考的考場。最駭人的是匣底那張羊皮——畫著童子捧經圖,孩子鼻梁被特意畫成"懸膽"狀,旁邊批注:"七音歸位,文脈當移。"
地宮石門突然開啟一線。
陰風裹挾著龍腦香與蜂蠟的氣息撲麵而來。陳硯秋的銅雀硯自行分解為七塊殘片,每塊都射向地宮深處的一盞長明燈。黑水蝕穿燈罩的刹那,三人看清了地宮全貌——
三百六十五座經幢呈星鬥狀排列,每座經幢下都壓著個鎏金蜂蠟匣子。中央七座經幢明顯是新立的,幢身上貼著"慶曆七年補"的封條。
"不是《金剛經》……"許慎柔的銀針在顫抖,"是骨相檔案!"
她挑開最近經幢的蜂蠟封層,裡麵竟是整整齊齊的鼻骨標本!每塊骨片上都刻著"當黜"二字與五音屬性,最早可追溯到真宗大中祥符年間。銅雀硯的黑水自動流向中央經幢,在"慶曆七年"的封條上蝕出七個童子的姓名。
"堂弟的鼻骨……"陳硯秋的指甲掐進掌心。
地宮深處突然傳來機括運轉的轟響。
十二名戴青銅麵具的僧侶從經幢後轉出,每人手持貼有交子水印的《金剛經》——經卷展開後,內頁竟是用堿草灰抄寫的黜落者名錄!為首的僧侶掀開麵具,露出韓琦心腹崔台符的臉,他的瞳孔裡遊動著銀針的虛影。
"陳待詔之子。"崔台符的聲音像鈍刀刮骨,"韓相等你多時了。"
他手中的《金剛經》突然自燃,冰藍火焰中飛出三百五十八根銀針,每根針尾都拴著冰藍絲帶。絲帶另一端連接著經幢下的蜂蠟匣子,匣蓋齊齊彈開,露出裡麵浸泡在藥液中的鼻骨標本。
銅雀硯殘片突然從四麵八方飛回。
黑水在陳硯秋麵前凝結成墨盾,擋住第一波銀針。許慎柔趁機將《璿璣錄》殘簡插入地麵,簡上文字如金蛇遊走,將堿草灰抄寫的名錄寸寸瓦解。陸鴻漸的茶刀劈向中央經幢,刀刃卻被蜂蠟封層黏住——蠟層下傳出孩童的哭聲!
"活的?!"
陳硯秋撲向經幢,銅雀硯殘片在他掌心重組。硯台重重砸在蜂蠟上,蠟層裂開的刹那,裡麵赫然蜷縮著個奄奄一息的童子——正是波斯廟救出的羽音童男!孩子後頸插著七根銀針,針尾翡翠刻著今日七處考場的名稱。
"七音鎖魂陣……"崔台符的僧袍突然裂開,露出胸膛上刻的倒置星圖,"午時三刻,文脈當移!"
他的手指向地宮頂部。
三百六十五盞冰片燈籠突然點亮,藍光將經幢陰影投射在地麵——竟組成完整的紫微垣星圖!文曲星位置空著七個銀針孔洞,正對應中央七座經幢的方位。
銅雀硯突然自行翻開。
硯池中的黑水沸騰如怒濤,將《璿璣錄》殘簡上的文字衝刷到空中。許慎柔趁機將銀針刺入童子後頸,針尖蘸著的漓江水與堿草灰反應,爆出刺目白光。當第一根銀針被拔出時,地宮所有經幢同時震顫,最早的幾座轟然倒塌——
露出下麵埋著的蜂蠟棺材!
"原來如此……"陸鴻漸的茶刀劈開棺材,"他們在用《金剛經》鎮壓怨氣!"
棺中躺著穿唐裝的蠟屍,屍身右手缺了兩指,斷骨處插著銀針。屍身胸口刻著"開元二十四年黜"的字樣,旁邊是用堿草灰寫的批注:"鼻若懸膽,當鎮。"
崔台符突然暴起。
他的僧杖擊碎七座中央經幢,幢身蜂蠟如雨飛濺。每滴蠟液裡都裹著根銀針,針尖對準昏迷的童子。陳硯秋的銅雀硯脫手飛出,硯台在空中分解為三百六十五個微縮"阿"字,每個字都釘住一根銀針。
"沒用的……"崔台符撕開臉皮,露出底下墨娘子的麵容,"……韓相已到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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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胸膛突然裂開,三百五十八根銀針從體內迸射而出。針尾翡翠炸裂的刹那,地宮所有《金剛經》同時自燃,火焰中浮現出韓琦在慶州督考的身影——他手中的鎏金匣子正在傾倒,裡麵七根銀針即將插入慶州考場的星位圖。
銅雀硯的最後一塊殘片突然射向童子。
黑水滲入孩子七竅,將他後頸的銀針儘數逼出。針尖離體的瞬間,地宮頂部突然投射出三百六十五個考場虛影——每個考場都有個"鼻若懸膽"的考生正在提筆,他們寫下的不是答案,而是《金剛經》的"阿"字!
墨娘子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
她的身體像蠟一樣融化,最終隻剩那具開元年的蠟屍立在原地。屍身突然抬手,將斷骨處的銀針插入地宮星圖的文曲星位——
"哢嚓"。
懷表的"阿"字刻度突然彈開。
表蓋內側的堿草灰遇水顯形,現出陳硯秋父親最後的筆跡:"三百六十五銀針,釘的是佛經三百六十五"阿"字。每救一童,可破一針。"
午時的鐘聲響徹汴京。
銅雀硯在陳硯秋掌心重組完成,硯底"經"字變成了完整的"阿彌陀佛"。當他將硯台按在童子額頭時,地宮所有蜂蠟棺材同時開啟,三百六十五具蠟屍齊齊抬手——
他們缺指的斷骨處,三百六十五根銀針同時飛出,在空中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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