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特征?”趙明燭眼神銳利,“你查驗仔細了?尤其是這索溝!”
作作被趙明燭的氣勢所懾,額頭見汗:“這……乾辦明鑒,小的……小的隻是依《洗冤集錄》常規之法查驗……”
陳硯秋蹲下身,仔細觀察著王敬頸部的勒痕。他並非仵作,但經曆諸多案件,與崔月隱交流甚多,也略懂一二。他注意到那勒痕在頸後似乎並非完全提空,而是有一道極細微的、幾乎與主要索溝平行的壓痕,顏色略深。
“趙兄,你看這裡。”陳硯秋指給趙明燭看。
趙明燭俯身細觀,眉頭緊鎖。他也看出了異常。“這痕跡……不像是單純自縊能形成的。”他猛地看向那作作,“驗屍格目填了沒有?這處痕跡如何記載?”
作作支吾道:“這……細小痕跡,或……或是繩索本身粗糙所致,卑職……卑職未單獨記載……”
“混賬!”趙明燭怒斥,“人命關天,豈能如此馬虎!”他知道,基層衙門的作作水平參差不齊,遇上看似無疑點的案件,往往草草了事。
“崔太醫何在?”趙明燭回頭問手下。
“已派人去請了,應該快到了。”
正說著,崔月隱背著他的藥箱,快步走進了院子。他甚至來不及寒暄,聽了趙明燭簡單的敘述後,立刻戴上自製的手衣手套),開始仔細驗看屍體。
他先是查看了頸部的索溝,用手指輕輕觸摸按壓,又拿出醋、酒、蔥白等物,調和後敷貼於痕跡處,仔細觀察變化。
“如何?”趙明燭急切地問。
崔月隱麵色凝重,緩緩道:“索溝主要部分,確係生前縊吊所致。但頸後這道平行壓痕,絕非繩索自然壓迫形成。其力更深,更直,像是……被某種硬物從後方強行抵壓所致。而且,趙乾辦,陳公子,你們看死者指甲。”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王敬僵硬的手指。隻見其指甲縫內,藏著一些灰白色的粉末,以及幾根極細的、質地粗糙的麻線纖維。
“這是何物?”陳硯秋問。
崔月隱用小鑷子小心取出少許粉末,在鼻下輕嗅,又撚了撚:“似是某種石粉,具體還需查驗。這麻線……倒是常見。”
但出現在自儘者的指甲縫裡,就顯得極不尋常。一個決心自儘的人,為何死前指甲裡會摳進石粉和麻線?
“還有,”崔月隱輕輕扳開死者的嘴,“其口腔內壁黏膜,有細微的破損和淤血,舌根也有受壓跡象。這不像自縊者應有的狀態,倒像是……曾被用布團之類的東西強行塞口。”
趙明燭和陳硯秋對視一眼,心中寒意更盛。
殺人滅口!偽裝自縊!
手法專業而老辣,幾乎騙過了開封府的作作!
“死亡時間大概何時?”趙明燭問。
崔月隱估算了一下屍僵和屍斑情況:“約在昨夜子時到醜時之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昨夜……”陳硯秋沉吟道。那時他們正在皇城司與鄧文原周旋,忙於隱匿瓊林案的關鍵證物和人證。對手竟然在同一時間,悄無聲息地除掉了川蜀案的關鍵知情人王敬!ing!對方對他們的行動節奏,甚至可能對宮中的消息,都了如指掌!
“查!”趙明燭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這石粉,這麻線,這汴京城裡誰能接觸到!昨夜誰來過這附近!王敬近日見過什麼人!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查出線索!”
皇城司察子立刻行動起來,詢問四鄰,搜查院落。
陳硯秋則走到那封遺書前,仔細觀看。字跡潦草,內容空洞,符合一個絕望老人的心態。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注意到落款處的日期,墨跡似乎比正文略深一點點,像是後來添上去的。
“趙兄,你看這日期。”
趙明燭過來一看,也看出了細微差彆。“莫非遺書是早寫好的,日期是後來才加上去的?”這樣一來,所謂“臨終絕筆”的真實性就大打折扣。
線索雖微小,卻極其重要。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抓住了一絲曙光時,一名察子匆匆來報:“乾辦!陳承事郎!不好了!剛接到消息,戶部度支司的一位姓張的主事,昨夜在汴河邊……失足落水,淹死了!”
又是一個與川蜀銀鞘案有關的人!雖然職位不高,但正是負責具體賬目核算的經手人之一!
趙明燭和陳硯秋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金明池毒殺案的調查被強行中斷,關鍵證人王敬被滅口,現在又死了一個戶部官員……
對手的反擊,並非隻有朝堂上的施壓和程序上的搶奪,更有這冷冰冰、血淋淋的死亡!他們正在以極高的效率,清除掉一切可能被皇城司抓住的尾巴!
迷霧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變得更加濃重,更加血腥。
陳硯秋望著王敬僵硬的屍體,又看向窗外汴京繁華的街市。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一場無聲的屠殺正在上演。而他們的對手,隱藏在這座巨大城市的陰影裡,強大、狡猾、殘忍,且似乎無所不在。
“趙兄,”陳硯秋的聲音有些乾澀,“看來,我們麵對的,不止是一個利益集團……更像是一張……無所不包的巨網。”
趙明燭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中燃燒著憤怒與決絕的火焰。
“那就撕了這張網!”
喜歡不第河山請大家收藏:()不第河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