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娘子卻從容道:“大人莫急。我的人早已暗中記下近日出入紙鋪的所有人貌特征。”她又取出一張名單,“這是根據描述整理的名單,其中多人是各衙門的書吏、錄事,甚至還有兩位國子監的博士。”
陳硯秋接過名單細看,忽然指著一個名字:“這個叫孫淳的國子監博士,我認得。他是已故周正清學士的學生,曾在丙辰科中落第,後因恩蔭入仕。”
一切線索似乎都在指向丙辰科和那個神秘的“清流社”。
墨娘子又道:“除了"瞎子老李",我還在各主要酒樓、茶肆、妓院、賭坊安插了眼線。汴京城中,隻要有新鮮事,不出半日我便能知曉。”
她舉例道:“比如昨日晚間,"潘樓"有個官員宴飲,酒醉後提及"明年春闈又要大洗牌";"遇仙樓"有個書生與人爭執,說什麼"科場不公,清流當道";甚至"鎮安坊"的李師師姑娘那兒,都有官員在酒後吐露"朝中有一股暗流,掌控著文武進退"。”
趙明燭不禁感歎:“墨娘子這張情報網,怕是比皇城司還要靈通。”
墨娘子謙遜一笑:“市井有市井的門道。官員們在朝堂上謹言慎行,到了市井之間,難免放鬆警惕。更何況,許多事情都需要底層人手去辦,而這些人的嘴巴,往往最容易撬開。”
她忽然正色道:“不過,最近我也感覺到有人在暗中調查我的網絡。前日有個陌生人在打聽"翰墨齋"的背景;昨日我手下兩個負責傳遞消息的乞丐莫名失蹤,至今未歸。”
趙明燭神色一凜:“必是對方察覺了我們的行動。墨娘子務必小心。”
“無妨。”墨娘子從容道,“我這網絡經營多年,層層緩衝,即便斷掉幾根線,也無傷根本。倒是大人您,皇城司內部恐怕需要清查了。”
正說著,一個親信匆匆進來,對趙明燭低語幾句。趙明燭麵色頓變:“什麼?李文在獄中暴斃?”
陳硯秋和墨娘子都吃了一驚。
“如何死的?”陳硯秋急問。
親信答:“初步查驗是中毒,但如何中的毒還在查。獄卒說除了送飯的,並無他人接觸過他。”
趙明燭麵色陰沉:“送飯的是誰?”
“是...是張獄丞的親信。”親信低聲道,“但張獄丞說那人今晨告假還鄉了。”
墨娘子忽然道:“張獄丞...可是張全?我依稀記得,此人似乎與吏部侍郎家的管家有姻親關係。”
線索越發清晰,卻也越發駭人。這個網絡的觸角,竟然已經伸到了皇城司內部!
墨娘子起身告辭:“此事我會繼續探查。若有消息,會通過老方式聯係。”她指的是通過翰墨齋定期送往皇城司的“新書樣本”。
臨走前,她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關於那個新月疤痕,我還有個線索。據說那人最近迷上了"擷芳樓"的一個歌妓,喚作盈盈姑娘。或許可以從這裡入手。”
送走墨娘子,趙明燭與陳硯秋相視無言,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當日下午,趙明燭以加強防火為名,對皇城司進行了一次突然清查,果然在幾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可疑的符號標記,與令牌上的紋樣同源。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張獄丞的值房內,搜出了一本密碼冊子,裡麵詳細記錄了各種符號的含義,其中就包括與令牌紋樣相關的部分符號!
然而當親信前往抓捕張獄丞時,卻發現他已在家中“自縊身亡”,現場留有一封遺書,自稱因賭博欠債,無力償還而尋短見。
趙明燭震怒之餘,更加堅定了清查內部的決心。
與此同時,陳硯秋則著手研究墨娘子提供的那些特殊排版的書冊樣本,試圖破解其中的密碼規律。
三日後的深夜,翰墨齋的小夥計送來一批“新書樣本”,其中一本《周易參同契釋注》中,夾著一紙密信。
墨娘子的字跡娟秀而簡潔:“盈盈姑娘已安排妥當。新月疤客每旬三必至擷芳樓。下次會麵在五日後。又:查獲"清流社"入社誓詞抄本一份,一同附上。”
趙明燭展開那份誓詞抄本,隻見上麵寫著:
“餘謹以誠心入社,誓守社規:奉文曲為主星,繼清河之正統,掌科舉之權衡,導文脈之所向。社中秘事,永不外傳;社友有難,竭力相扶。若有違背,天人共戮。”
誓詞末尾,畫著一個複雜的符號——與令牌中心的紋樣完全一致。
趙明燭握緊誓詞,眼中閃過決然之色:“這一次,定要揭開這個"清流社"的真麵目!”
窗外,汴京城的夜色正濃,而一場圍繞科舉、關乎朝局的大網,正在徐徐收緊。墨娘子的情報網如同暗夜中的蛛絲,雖細微難察,卻連接著每一個關鍵的節點,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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