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城的上空中,陰雲密布,濃厚的雲層不停的翻滾著,突然間,一聲霹靂炸響的雷聲,驟然響起。
隨後,碩大的雨滴,不停的往下潑,雨幕如天河傾瀉,砸在皇城的宮簷上,再順著層層疊疊瓦片,彙成水流,傾瀉而下。
此時,當今大唐天子李儇,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正站在殿門處,望著雨水出神。
他即位已經十三年了,十三年來,大唐國勢每況愈下,李儇有時候也會捫心自問,大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自己又有沒有責任。
隻是這種想法,都在轉瞬之間,被其拋之腦後,不再細想,國家大事,皆在朝臣商議中,自己何曾過問。
都沒辦過事,又怎麼能說自己做錯了事。
本來今天皇帝是要去打馬球的,奈何天公不作美,暴雨如注,原先的計劃隻能打消。
但是皇帝看著暴雨,以及陰沉的天空,隆隆作響的雷聲,心中忽然一動,這般恐怖之景象,與如今大唐的景象,竟是那般的相像。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李儇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恐懼感,陳從進吞並河東,距離長安還遠,他就是跑還來的及跑。
但是關中李克用和朱玫,東方逵之間的戰事,皇帝擔憂會波及到自己,他不想像先祖那般,被藩鎮兵挾持奔走。
隻可惜,朝廷的旨意,無論是自己認為忠臣的李克用,還是朱玫,東方逵,沒有一人奉詔。
李克用指責朱玫,東方逵是亂臣賊子,朱玫,東方逵也反過來指責李克用是反心未息。
但在皇帝看來,這三人,全是狼子野心,無一人是忠於朝廷的。
皇帝忍不住長歎一聲,國事維艱,如之奈何啊!
就在此時,內侍邁著小碎步而來,恭敬的說道:“陛下,樂師已經齊聚,酒宴就等著陛下了。”
聽聞此言,天子神情一振,煩惱俗事,一掃而空,今日下雨,馬球打不了,那就開宴席,聽聲樂,賞美人,人生之樂,不過如此!
…………………………
光啟二年,九月。
就在長安天子,飲酒賞樂之際,遠在昭義的孟方立,心情不是很好。
此時的邢州城內,那是一片波雲詭譎的氣息,大家夥都聽說了,孟大帥很生氣,因為一點小事,都砍了好幾個侍女了。
從馮霸投降陳從進後,孟方立的心情就已經不好了,但現在更壞的消息都傳了回來,陳從進不僅把馮霸放回昭義,還從降軍中組建起一支軍隊,跟著馮霸一同攻入潞州。
這幫降卒,也不想著趕緊跑回自家藩鎮,跟著馮霸來昭義乾嘛,難不成那個夏彥博以為自己也能火中取栗,奪這昭義節度使不成。
馮霸和夏彥博聯軍一起,在內應的裡應外合下,在短時間內,便攻入了潞州城,殺潞州刺史李殷。
奪取潞州後,馮霸全力備戰,征臨近縣城之州兵及團練兵,自號節度使,並指責孟方立當年暗害節度使高潯。
當孟方立聽到馮霸自稱節帥,並指責自己暗害高潯後,那氣的肺都快炸了。
在這個年頭,殺節度使能算什麼罪,甚至在各鎮中,想要找到一個沒殺過節度使的藩鎮,那可真是鳳毛麟角。
但問題是,馮霸的指責是汙蔑,高潯若真是孟方立殺的也就算了,明明不是自己殺的,馮霸卻把臟水往自己身上潑。
孟方立知道,馮霸的行為就是赤裸裸的奪權,他也知道,背後一定是陳從進在鼓動,這是毋庸置疑的。
隻是孟方立不清楚的是,自己若是出兵進攻馮霸,陳從進是否會出兵幫助,打馮霸和那支降軍,孟方立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若是和雄據盧龍,河東的陳從進相比,孟方立的心中,確實是有些畏懼的。
因此,即便是馮霸占據了潞州,孟方立還是強壓住部下請戰的請求,反而好遣派使者,奔赴晉陽,詢問陳從進,意欲何為。
而陳從進的回複,讓孟方立很惱火,陳從進的意思是昭義雖非小鎮,弱藩,但是值此亂世,自保甚難,不如讓幽州軍入昭義。
如此一來,既可調和馮霸與孟方立之間的矛盾,也能保護昭義不受秦宗權的侵擾。
陳從進的無恥,著實是超過孟方立的想象,他娘的,幽州軍來了昭義,那自己這個昭義節度使那不是和義昌楊全玫差不多,直接變成了空架子。
就在孟方立遲疑不決時,部將馬溉,袁奉韜皆建言出兵擊之,按袁奉韜的意思,總不能因為忌憚陳從進,就放任馮霸。
馮霸現在占據潞州,又是征兵,又是征糧的,動作搞的風風火火,這麼大的動作,肯定要來進攻邢州的,若是等馮霸做好準備,那麼接下來的戰事就更難打,還不如趁馮霸立足未穩時,從速擊之。
這個道理,孟方立不用任何人提醒,他難道還能不知道嗎,還不是因為擔心陳從進從河東出兵,要知道眼下陳從進仍在晉陽,幽州大軍仍然在河東境內。
陳從進真要是大舉南下,孟方立如何能擋的住,他擔憂的就是這個,而不是區區一個馮霸,馮霸在其心中,就是個莽夫,無腦匹夫罷了。
至於投降陳從進,這個選擇,從未在孟方立的心中,武夫嘛,能自己當老大,為何要屈居人下。
部將馬溉直言,便是忌憚幽州軍,也得先滅了馮霸,否則的話幽州軍大軍南下,再和馮霸聯手,屆時就更擋不住了。
反正大體的意思就是,躲也沒用,還不如先乾翻馮霸,幽州軍真要來了,那就到時候再說,萬一陳從進因為打河東,打累了,不想再打了,也說不準。
於是,孟方立思慮再三後,決定儘起大軍,先行討伐馮霸。
而馮霸也沒打算向陳從進求援,他覺得就靠自己和夏彥博,就足可驅逐孟方立這個鼠輩了。
昭義鎮內戰,即將開始,真可謂是唐末大舞台,有兵你就來,每個藩鎮都要粉墨登場一番,看看究竟誰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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