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細雨綿綿,敲打著李芳辦公室的玻璃窗。室內,一側是亮著幽光的電腦屏幕和整齊擺放的打印機,另一側則是泛黃的古代契約文書,被精心裝裱後掛滿整麵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時空在這個空間裡奇妙地共存著,恰如它的主人此刻的心境。
蘇明遠站在文書前,手指輕撫過那些已經模糊的墨跡。這些契約上的字跡讓他想起自己曾經苦練的館閣體,那些為科舉考試日夜苦讀的歲月。如今想來,竟恍如隔世。
“明遠,你看這份明萬曆年間的地契,”李芳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上麵詳細記載了土地邊界、買賣雙方甚至中間人的信息。古人做事,自有其章法。”
蘇明遠轉身,見李芳正將一架古樸的算盤放在桌麵上。那算盤珠子已被磨得光滑,顯然經常被人使用。
“副院長似乎格外喜愛這算盤。”蘇明遠說道。
李芳笑了笑,手指輕撥算珠,發出清脆的響聲:“計算機能算數,但這算盤能算心。每撥一子,都要思慮周全,如同文化傳承,急不得,亂不得。”
門忽然被輕輕叩響。一個名叫趙辰的弟子低著頭走進來,臉上寫滿沮喪。
“副院長,我...我沒能當選國學社社長。”趙辰聲音低沉,幾乎被雨聲淹沒。
李芳示意他坐下,不急著說話,隻是從茶具中取出三隻紫砂杯,緩緩注入熱水溫壺。水汽嫋嫋上升,在古今交融的辦公室裡彌漫開來。
“明遠,你如何看?”李芳忽然問道。
蘇明遠微微一怔。自穿越至此,他雖被書院收留,卻總覺得自己像個旁觀者,觀察這個陌生而奇異的時代。李芳雖知他來曆,卻從未當眾讓他發表見解。
“學生以為,”蘇明遠謹慎地開口,“趙辰師弟所求,無非是認可與價值實現。古往今來,人之所求,大抵相同。”
李芳點頭:“那依你之見,該如何開解?”
蘇明遠沉思片刻,道:“《出師表》有雲:‘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諸葛武侯此言,非僅指治國,亦可用於社團組織。趙師弟若真心向學,何愁無處施展才能?社團之中,需各司其職,非唯有社長方能貢獻力量。”
趙辰抬頭,眼中略有不解:“可我希望能夠實施自己的計劃,帶領社團...”
“統領全局固然重要,然一軍之帥,亦需良將輔佐。”蘇明遠語氣漸入佳境,仿佛回到了當年在翰林院與同僚論道的時光,“昔日管仲為相,鮑叔牙甘居其下,齊桓公方成霸業。團隊協作,貴在知人善任,各展所長。”
李芳眼中閃過讚許之色,接著開口:“明遠說得很好。而我則想用現代管理學的‘sot分析法’為你分析一下。”她取過白板筆,畫下一個四格矩陣。
“sot代表優勢、劣勢、機會與威脅。”李芳解釋道,“你沒當選社長,表麵上是一次失敗,但若分析其中因由,反而能找到更適合你的道路。”
蘇明遠凝神細聽,雖不完全明白這些陌生詞彙,卻領會了其中精髓。他忽然意識到,李芳的方法與古人“審時度勢”的智慧異曲同工,隻是用了一種全新的表達方式。
“古今智慧本就該像這樣擰成一股繩,”李芳敲了敲桌上的算盤,“我這個‘幕僚’,現在要算的是文化傳承的大賬。”
趙辰離開時,神色已然明朗許多。辦公室裡重歸安靜,隻剩雨聲淅瀝。
蘇明遠望著窗外現代與傳統交織的校園景象,不禁感慨萬千。他本是明朝萬曆年的狀元,因一場意外穿越時空,來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書院收留了他,而李芳更是力排眾議,讓他以“特聘學者”身份留下。
“明遠似乎有心事?”李芳問道,遞過一杯剛沏好的龍井。
蘇明遠接過茶盞,溫熱透過紫砂傳遞到掌心:“隻是想起自己初來時的困惑。這個世界與我熟知的大明相去甚遠,然人性依舊,求知之心依舊。”
李芳微笑:“所以你理解我為何要用‘科舉製’改良書院考核了?每月‘月考’,每季‘會試’,優秀者授予‘崇文郎’稱號——不是為複古,而是為尋根。”
“然考核內容不僅是古文,還有如何用《孟子》思想解決校園矛盾。”蘇明遠接話道,“副院長確實用心良苦。”
“因為我深知,文化若隻存於書本,終將消亡。”李芳語氣堅定,“唯有融入生活,方能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