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北京,柳絮如雪。蘇明遠站在明遠書院的中庭,望著紛飛的柳絮出神。這景象讓他恍惚回到了慶朝京城的那個春天,他也是這樣站在自家庭院中,等待著殿試放榜的消息。
“先生,有客到。”年輕助手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蘇明遠轉身,看見一位身著西裝的中年男子站在院門口,手裡捧著一個精致的文件夾。來人氣質儒雅,卻帶著這個時代特有的匆忙感。
“蘇先生您好,我是故宮博物院的副院長,姓李。”來人遞上名片,蘇明遠接過,仍不習慣這種現代的自我介紹方式。
李院長開門見山:“我們久聞蘇先生對傳統文化的研究精深,特彆是您對古籍修複的獨到見解。故宮正在推進‘文物活化’計劃,希望邀請您擔任特彆顧問。”
蘇明遠微微一怔。三個月前,他還在為理解這個時代的電燈與自來水而苦惱,如今竟有人因他的“傳統知識”而專門來訪。
李院長遞過那份文件夾:“這是我們的初步設想,您可以先看看。”
蘇明遠翻開文件夾,裡麵列著各種計劃:用vr技術體驗“金殿對策”、在角樓咖啡館推出“狀元及第拿鐵”、數字化複原《永樂大典》...看著這些將他的時代與這個時代強行融合的企劃,蘇明遠不禁蹙眉。
“蘇先生覺得如何?”李院長期待地問。
蘇明遠合上文件夾,沉默片刻:“技術固然精妙,但文物之魂,不在炫技,而在傳神。”
李院長眼睛一亮:“願聞其詳。”
“在我...在我們的傳統文化中,物皆有靈。”蘇明遠斟酌著用詞,“一件古物,曆經百年千年,承載的是無數人與事的氣息。若要活化文物,當先學會傾聽它們的聲音。”
這番話讓李院長陷入沉思:“那依蘇先生之見,該如何做?”
蘇明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院中那棵老槐樹:“請給我時間,容我細細思量。”
李院長離開後,蘇明遠獨自在院中踱步。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來自過去的狀元郎,要如何為這個時代的故宮建言?這問題困擾著他。
當晚,林婉兒回家時,發現丈夫坐在書房中,麵前攤著紙筆,卻一字未寫。
“聽說故宮來找你了?”林婉兒放下包,走到他身後,輕輕為他按摩太陽穴。
蘇明遠閉目頷首:“他們希望我出任顧問,讓文物‘活’起來。”
“這是好事啊,你的知識和見解,正是這個時代所需要的。”
“但他們想要的,是科技與噱頭。”蘇明遠睜開眼,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激動,“文物不是戲子,何必濃妝豔抹,嘩眾取寵?”
林婉兒笑了:“那你覺得該怎麼做好?”
蘇明遠沉默良久,緩緩道:“我想讓人們看見文物本身的故事,而不是用技術掩蓋它們的本色。”
“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林婉兒鼓勵道,“彆忘了,你可是慶朝的狀元郎,難道還怕這些現代人不成?”
第二天,蘇明遠接受了故宮的邀請,但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先獨自參觀故宮,不帶任何向導。
於是,在一個細雨蒙蒙的清晨,蘇明遠走進了紫禁城。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但卻是第一次以顧問的身份踏入這片曾經的禁地。
雨中的故宮少了平日的喧囂,多了幾分肅穆。蘇明遠避開主要宮殿,沿著偏殿的回廊慢慢行走。六百年的宮牆在雨中泛著深沉的色澤,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忽然,他的腳步停住了。在一處偏殿前的廣場上,他的目光被地磚吸引——那些被歲月磨損的地磚,每一塊都有著獨特的紋路與凹陷。
蘇明遠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地磚表麵的凹痕。這觸感莫名熟悉,讓他想起慶朝皇宮中那些被無數官員腳步磨平的石階。
“這些地磚,最老的已經有六百年曆史了。”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明遠抬頭,看見一位白發老者打著傘站在不遠處。
“六百年來,無數人從這裡走過——皇帝、妃嬪、大臣、太監、遊客...”老者繼續說道,“每一代人都在這地磚上留下了印記,隻是很少有人低頭看一眼。”
蘇明遠站起身,向老者行禮:“晚輩蘇明遠,新任故宮顧問。”
老者笑了:“我知道。我是故宮的老修複師,姓趙,在這裡工作四十年了。聽說來了個特彆的顧問,就想來看看。”
兩人並肩在雨中漫步,趙老師傅如數家珍地介紹著故宮的點點滴滴。蘇明遠靜靜聽著,不時發問,問題都精準地指向文物背後的曆史與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