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古的第二次和談使團到達哈爾汗時,距離北大營被襲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次的使團比上次更隆重,不僅有一百人,還帶來了更多的禮物——有幾十匹上等的千裡馬,有幾十張珍貴的白狐皮,還有大量的金銀珠寶。
使團的首領是伊拉古的親信大臣,名叫巴圖,他態度比鐵木爾更恭謙,見到馮章時,不僅行了跪拜禮,還特意帶來了伊拉古的“罪己詔”——上麵寫著伊拉古對北大營襲擊事件的“深刻反思”,還承諾要嚴懲相關責任人,賠償漢軍的所有損失。
馮章不動聲色地接待了使團,安排他們住在漢軍大營的驛館裡,卻暗中下令,加強對使團的監視,防止他們刺探漢軍的情報。
次日,雙方在漢軍的中軍帳舉行會談。巴圖首先代表伊拉古皇帝,向馮章正式道歉:“馮將軍,北大營襲擊事件,都是我國邊境將領擅自行動,與我皇無關。我皇得知此事後,非常憤怒,已經下令處死了那支邊境部隊的所有將領,還沒收了他們的家產,賠償漢軍的損失。”
他說著,遞過來一份清單——上麵寫著賠償的物資,有一萬石糧食,五千匹戰馬,還有大量的軍械。“馮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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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章接過清單,指尖劃過那些墨跡未乾的數字,目光卻始終落在巴圖臉上。這位塔拉夫大臣雖然笑容謙卑,指尖卻在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緊張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巴圖大人,”馮章將清單放在案上,聲音平淡無波,“貴國的‘誠意’,本將看到了。但一紙清單,幾句道歉,換不回我漢軍三百將士的性命。”他頓了頓,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如出鞘的長劍,直刺巴圖眼底,“若伊拉古陛下真心悔過,便該親自來哈爾汗,與本將當麵會盟。畢竟,兩國和平這般大事,非君主親至,難顯誠意,不是嗎?”
巴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慌忙低下頭,避開馮章的目光,支吾道:“將軍有所不知,我皇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實在無法遠行。不如……不如由本臣代陛下簽署盟約?本臣帶來了陛下的印璽,盟約簽署後,與陛下親簽無異。”
“哦?”馮章挑眉,指了指帳外,“既然陛下身體不適,為何貴國邊境的十萬大軍,還在日夜操練?難道那些士兵,是在為陛下‘驅寒’?”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得巴圖臉色煞白。他怎麼也沒想到,漢軍竟連塔拉夫在邊境集結兵力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慌亂間,他打翻了案上的茶杯,熱水濺在衣袍上,卻渾然不覺,隻一個勁地辯解:“將軍誤會了!那些隻是邊境的常規駐軍,並非針對漢軍……”
馮章沒再聽他辯解,隻是擺了擺手:“巴圖大人一路辛苦,先回驛館歇息吧。何時想通了本將的條件,何時再來談。”
巴圖如蒙大赦,躬身行禮後,幾乎是逃著離開了中軍帳。帳外的寒風灌入,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卻絲毫驅散不了他心頭的慌亂——他知道,馮章根本不信他們的鬼話,這場和談,恐怕又要黃了。
可就在會談陷入僵局的第三天清晨,衛兵突然來報:塔拉夫大將軍可可夫,單騎來到城外,赤身負荊,請求入城謝罪!
馮章接到消息時,正在查看士兵們開墾的農田。新翻的泥土帶著濕潤的氣息,青稞的幼苗已經冒出嫩綠的芽尖,在初春的陽光下格外喜人。他放下手中的鋤頭,眉頭微挑——可可夫不是早就被伊拉古處死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帶他進來。”馮章沉吟片刻,還是決定見一見。
半個時辰後,可可夫被押進了中軍帳。他確實如衛兵所說,赤著上身,背上捆著一捆帶刺的荊條,皮膚被凍得通紅,還滲著血珠;頭發散亂,臉上滿是灰塵和凍瘡,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也布滿了血絲,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一進帳,他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重重磕在冰涼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罪將可可夫,參見馮將軍!”他聲音沙啞,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此前與漢軍為敵,是可可夫糊塗;北大營襲擊事件,雖非可可夫主謀,卻也難辭其咎。今日特來請罪,願以一死,換兩國片刻安寧!”
說罷,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地上,濺起細小的灰塵,很快就滲出了血珠。帳內的漢軍將領們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這位曾經讓漢軍吃了不少苦頭的塔拉夫大將,會以如此卑微的姿態謝罪。
馮章緩步走到可可夫麵前,目光落在他背上的荊條上——荊條的尖刺已經紮進了皮膚,鮮血順著脊背往下流,在地上積成了一小灘。他心裡清楚,這定是伊拉古的苦肉計:若是嚴懲可可夫,會顯得漢軍心胸狹隘,失了民心;若是輕易原諒,又會讓塔拉夫人覺得漢軍軟弱可欺。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馮章最終開口,聲音緩和了幾分,“你為塔拉夫征戰,本將為大漢戍邊,立場不同,何罪之有?”他示意親兵,“解開他的荊條,帶他下去醫治,再取一件棉衣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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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夫愣了愣,似乎沒料到馮章會如此處置。他抬起頭,望著馮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
當晚,馮章屏退左右,單獨在驛館會見了可可夫。此時的可可夫已經換上了乾淨的棉衣,背上的傷口也敷了藥,氣色好了不少。見到馮章,他再次起身行禮,態度比白天更加恭敬。
“將軍今日之恩,可可夫沒齒難忘。”可可夫說,語氣誠懇了許多,“實不相瞞,此前‘被處死’之事,是我皇與臣演的一場戲——國內主戰派勢力太大,我皇若不‘處死’臣,難以平息他們的怒火。”
馮章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陛下既想和平,為何又在邊境集結十萬大軍?這未免太過矛盾。”
可可夫苦笑一聲,歎了口氣:“那些大軍,並非我皇本意,而是主戰派的私兵。我皇雖是塔拉夫的皇帝,卻也受製於各大部落首領——他們靠著戰爭掠奪財富和牧場,不願輕易停戰。此次讓臣來謝罪,一是想試探將軍的態度,二是想借漢軍的威勢,壓製主戰派的氣焰。”
他頓了頓,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馮章:“將軍,我皇是真心想和平。隻要漢軍能在戰場上再勝一場,打垮主戰派的主力,我皇就能趁機收回兵權,與漢朝簽訂永久盟約。”
馮章沉默良久,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他知道可可夫說的可能是實話,但也明白其中的風險——一旦相信了可可夫,就等於卷入了塔拉夫的內部紛爭,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你回去告訴伊拉古陛下。”馮章最終開口,聲音沉穩,“漢軍愛好和平,但從不畏懼戰爭。若貴國真心求和,就請約束好主戰派,不要再犯我邊境。若是再有一兵一卒越界,漢軍必十倍奉還,到時候,就算是陛下親來求和,本將也不會答應。”
可可夫重重頷首:“將軍的話,可可夫一定帶到。”
可可夫離去後,吳漢和耿弇連夜來到馮章的中軍帳。
“將軍,這出苦肉計演得也太真了。”吳漢撚著胡須,眉頭緊鎖,“可可夫說的話,到底可信嗎?”
耿弇則冷哼一聲:“依我看,全是謊話!伊拉古就是想借和談拖延時間,等開春後,主戰派的大軍準備好了,就會大舉進攻。咱們可不能上當!”
馮章點點頭,目光落在地圖上的塔拉夫疆域:“不管可可夫說的是真是假,咱們都不能掉以輕心。傳令各營,加快修築防禦工事,抓緊訓練士兵,尤其是騎兵和弩兵——塔拉夫的重甲騎兵,還得靠他們來破。”
他知道,這場圍繞“和平”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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