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卡拉國的冬夜,寒星綴在墨藍色的天幕上,寒風卷著雪粒,像無數把細刀刮過使館的石牆。
馮章攥著那封染了墨痕的密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信中字跡潦草卻字字驚心,“塔拉夫王伊拉古欲囚漢使,明日便要動手”。
他轉身推開側帳的門,耿弇正借著燭火擦拭腰間的環首刀,刀刃映出他緊繃的眉眼,見馮章進來,他抬手吹了吹刀身的碎屑,聲音壓得極低:“消息確認了?”
“錯不了。”馮章將密信遞過去,燭火跳動間,兩人的影子在帳壁上縮成緊實的一團,“伊拉古假意設宴款待,實則早調了兵馬圍了使館外圍,隻等天亮收網。”
耿弇眯眼掃過信上的字,手指在桌案上叩了叩:“不能等。咱們帶的五百精兵,這些天看著在營裡劈柴喂馬、閒散度日,實則早把以卡拉國的街巷、城牆、守備布防摸得門兒清——西門守軍換崗的時辰、護城河冰麵的厚度、城外三裡那片胡楊林的走向,都記在冊子上了。”
馮章點頭,掀開帳角的氈簾往外瞥了一眼。月光下,幾個漢軍士兵正靠在牆角“閒聊”,手指卻在袖中飛快地打著手勢,遠處巡邏的以卡拉士兵走過,他們立刻收斂神色,端起酒囊假意飲酒。這些人都是從邊軍中挑出的精銳,個個能騎善射、耐得住苦寒,更懂如何在敵境中藏住鋒芒。
“召集人手,帳中議事。”馮章壓低聲音。不過半柱香的工夫,五十名百夫長便悄無聲息地聚在主帳內,人人腰佩利刃,眼神銳利如鷹。
馮章將地圖在案上鋪開,燭火湊得極近,照亮了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記:“今夜子時,以火為號,從西門突圍。”他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一條細線,“西門守將是個酒囊飯袋,換崗間隙有半刻鐘的空當,咱們就趁這個時候衝出去。
出城後沿冰河下行三十裡,那裡有片黑鬆林,林子裡有咱們之前藏的乾糧和禦寒的皮衣,可暫避一時。”
“將軍,”一個絡腮胡的百夫長低聲問,“要不要帶些重弩?萬一追兵來得快,也好有個防備。”
耿弇搖頭,伸手拍了拍腰間的箭囊:“輕裝簡從,每人隻帶三日乾糧、一壺水、一把短刀、二十支箭。
馬匹全部裹蹄,銜枚疾走——咱們要的是快,不是硬拚。重弩太沉,會拖慢速度,真遇著追兵,咱們的騎射本事也未必輸他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記住,突圍時不許出聲,若有人落單,不必回頭救——保住大部分人手,把消息帶回大漢,才是最重要的。”
眾人齊聲應下,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一股決絕。
散會後,士兵們悄悄回到各自的帳篷,動作輕得像貓,隻聽見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馮章站在帳外,望著遠處以卡拉王宮的方向,那裡燈火通明,隱約能聽見絲竹之聲——伊拉古大概還在為明日的“好戲”得意,卻不知一場生死突圍,已在暗夜裡悄然醞釀。
然而,他們的謹慎終究沒能躲過密探的眼睛。帳篷角落的陰影裡,一個穿著以卡拉士兵服飾的人悄悄摸出懷中的火折子,吹亮後晃了三下——這是塔拉夫密探的信號。
片刻後,王宮深處的一間暖閣裡,伊拉古捏著密探送來的紙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麵前的銀盤裡擺著烤羊腿和葡萄酒,熱氣氤氳,卻暖不透他眼中的陰狠:“哼,漢使倒是機警,可惜啊,在朕的地盤上,哪有他們逃出去的道理?”
他抬手召來侍衛長,聲音冷得像冰:“傳朕的命令,加強各門守備,尤其是西門,多派兩百人過去,弓箭上弦,刀出鞘,務必生擒馮章和耿弇——若是他們敢反抗,打斷腿也要把人帶回來!另外,讓東門和北門的守軍也提高警惕,以防他們耍花樣。”
侍衛長躬身退下,暖閣裡隻剩下伊拉古的笑聲,混著窗外的風雪聲,顯得格外刺耳。
子時越來越近,馮章站在使館的哨塔上,借著月光觀察外圍的動靜。
突然,他皺起眉頭——西門方向的火把移動得異常頻繁,原本應該每隔一刻鐘巡邏一次的隊伍,此刻竟不到半刻鐘就走了一趟,火把的光芒裡,還能看到士兵手中長矛的反光。
“不好,計劃泄露了!”他心頭一緊,立刻下了哨塔,快步衝進耿弇的帳篷。
耿弇正檢查著馬匹的裹蹄布,見馮章臉色凝重,便知情況不妙:“怎麼了?”
“西門守軍多了至少兩倍,肯定是走漏了風聲。
”馮章抓起地圖,手指在上麵快速滑動,“不能從西門走了,咱們改道——東門!東門守的是老弱殘兵,之前摸查的時候發現,那裡的城牆有一段年久失修,冰麵也更厚,容易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