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柔卻不知道對方是這樣的想法。在她看來,如果張曉東是從遙遠的地球來到這裡,又鬼鬼祟祟地混在這些原始智能生物當中,十有八九懷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潛意識裡已經把張曉東認作地球上那些“仙人”中的一員,因為隻有那些“仙人”才具有星際旅行的能力,並且從剛才張曉東表現出的身手上判斷,這個滿臉大胡子的“怪人”應該身負地球殖民地武士獨有的特殊能力,否則不可能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動作出來。
她臉上仍然帶著淡淡的微笑,心中卻暗暗戒備。想到對方還沒有完全回答自己的問題,不禁追問道,“這位大哥,您怎麼稱呼?您到三月星後在移民署登記過嗎?”
張曉東哈哈一笑,說道,“我叫董曉,其實昨天剛剛到達這裡。我的飛船……那個出了機械故障,在大氣層中燒毀了,因此一直沒來得及同你們聯係。好在這些原始人對我不錯,所以暫時就同他們待在一起。”
楊小柔將信將疑,但她也知道對方不會輕易說出實話。當務之急,是把他帶回京城,交給警察局處理。這些地球殖民地的家夥臭名遠揚,各種非法的勾當都沒少乾。忽然心頭一緊,想到下午就有一艘地球來的貨船到達港口,據說船上有非常重要的人和貨物,不知道同這個突然出現的怪人之間有何聯係。
周誌新忽然有些不快地說道,“董先生,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那就請你和我們一起回去。你應該清楚,所有人進入三月星時都需要在移民署登記,既然你的飛船墜毀了,那麼看來這一道手續也還沒完結。我和小楊公務繁忙,還請你配合一下,抓緊時間!”
張曉東笑嘻嘻地看他一眼,把那根銀色的棍棒從腋下拿出來,在手中揮舞兩下,拇指一頂開關,一道藍色的電弧從棍頂冒出,空氣中立刻響起輕輕的劈啪聲。
周誌新嚇得向後退讓一步,緊張地問道,“你,你想乾什麼?!”
張曉東笑道,“膽小鬼,你還不如這個小姑娘膽子大。怕什麼?我隻想試試這東西的威力。”
周誌新臉色頗有些難看,但口氣仍然不鬆,大聲說道,“董先生,我可事先警告你,襲擊公務員是很大的罪名,即便你是從外星球來的,也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張曉東哼了一聲,一指躲在一旁戰戰兢兢看著這裡的青和他的族人,說道,“用這個武器襲擊他們就沒關係,對嗎?你們搶奪人家的孩子,就一點不感到內疚?”
周誌新不屑地切了一聲,斜眼看著他說道,“大家都彼此彼此,半斤八兩。你不去搶奪,那你這一身精壯的肉體從哪裡來的?自己長出來的嗎?你從來不換器官,隻活百八十個地球年就結束生命?切,誰信呀!”他和楊小柔一樣,現在認定張曉東是地球殖民地上“仙人”中的一員,因此儘管害怕對方的武力,但畢竟這裡是三月星,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因此說話的口氣也就越發的狂妄起來。其實他們二人身為權力極大的慕容議員的幫辦,在這裡的確擁有很高的地位。今天來親自收集原始人幼崽,是因為這些器官要提供給議員本人使用。事實上,平時這些粗活根本輪不到他們出麵。
張曉東低頭思索周誌新所說的話,好一會兒沒有言語。周誌新以為對方理屈,顯得更加得意。他走到楊小柔的身旁,輕輕攬住她的纖腰,問道,“小柔,你的腳踝好些了嗎?如果還能動彈,我們趕緊回城叫醫生看看。”嘴角撇向張曉東,輕聲說道,“這個土包子彆理他,回去和警察局說一下,把他先收容了。他沒有交通工具,跑也跑不到哪裡去。你把飛板調下來,我們上去先走。下午從地球來的貨船上據說有殖民地的大人物,彆把時間耽誤了。”
楊小柔遲疑片刻,看一眼張曉東,問道,“那,那個幼崽怎麼辦?”
周誌新翻了個白眼,說道,“當然還是帶走。這些原始智能生物是議員的私人財產,哪裡輪到他唧唧歪歪,說三道四!”
張曉東忽然問道,“你們剛才說地球來的貨船,現在哪裡?”
周誌新冷笑一聲,說道,“想知道嗎?也好,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張曉東凝視他片刻。周誌新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臉色有些難看地問道,“怎麼?你不願意?那也好,我們自行離開,閣下隨意好了。”
張曉東搖頭說道,“彆著急,我會和你們一起走的。不過需要等我跟這些原始部落的人交代完一些事情之後再說。”他已經決定同這兩個頗有來曆的年輕人一起去看看地球來的貨船。既然有飛船能從地球過來,那麼回到地球的機會也是存在的。但在離開這些原始人之前,他有一種改變他們命運的想法,那就是,將人類文明進化過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傳授給他們。
周誌新並不清楚張曉東的打算,張了張嘴,試圖表示不滿,不過在看到楊小柔示意他克製的目光後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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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東也不怕周楊二人對他有什麼不利的舉動。他現在丹田中內息澎湃,周邊廣大範圍內的任何細微變化,全部反映在腦海之中。那種感覺異常舒暢,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神奇。心觀萬物的特異功能伴隨他一生,此時竟同以往越發的不同起來。從前不管怎樣還需要主動去“看”,去感受,現在則仿佛自己漸漸融為這廣袤的宇宙和大自然的一部分,無論和風旭日,鳥語花香,就連腳下泥土中矗矗而動的昆蟲,全都無時無刻,無不曆曆在目。
他緩緩走到不遠處一塊大石旁,握緊右拳,吐氣發力,嘿的一聲,拳頭擊打在巨石表麵。一陣清脆的劈啪聲隨後傳來,大石碎裂成無數小塊。俯身在其中挑選片刻,揀出幾塊雞子大小的黑色石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張曉東向青招招手,說道,“青,你過來!”
青有些慌恐地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周楊二人,猶豫著走到他身邊。
張曉東蹲下身,將腳下的細軟枯草收集在一起,攏成一堆。兩隻手分彆握住一塊黑石,緊靠住枯草,用力一敲。隻見一溜火花從石塊之間升起,大部分都落在枯草之上。如此不過兩三下,枯草堆中開始冒出淡淡的白煙。張曉東對著那白煙的出處用力吹了吹,一團微弱的火苗竟漸漸將草堆點燃,濃密的白煙嗆在他的鼻孔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驚呆了。這火焰儘管弱小,但是同天降霹靂時引發的山火並無二致。他口中喃喃作語,雙臂不住顫抖,忽然膝蓋一軟,跪倒在張曉東麵前。
張曉東在火堆上加了些樹枝,讓它燃燒得更猛烈些。轉身走到青的麵前,把兩塊黑石交給他,在他腳下也聚攏一個枯草堆,說道,“你來試試!”
青顫抖雙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張曉東笑著握住他的雙臂,把兩塊黑石相互敲打幾下,說道,“火!火!”
青口中含糊不清地模仿他的口氣,嗚嗚叫喚兩聲,學著張曉東的樣子在草堆上用力擊打黑石。他的力氣顯然比不上張曉東,足足過了有五六分鐘,終於有一串火星落入草中,一股淡淡的白煙漸漸升起。
張曉東喜道,“快!吹口氣!吹!吹!”口中作出吹氣的樣子。
青明白過來,衝著那白煙呼呼連連吹氣,撲的一聲輕響,火苗升起,點燃了整個草堆。火星濺在青的臉上,嚇得他向後躍去。
張曉東有些得意地大笑一聲,轉身在一棵樹下找到昨日分剩的一塊虎肉,用樹枝架起,放在火上燒烤。不多久,一陣肉香傳來,所有的原始人都聞到這股香氣,漸漸靠近火堆,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地看著火苗燒灼的肉塊。
張曉東知道對食物的需求是任何人,任何生物都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他不懼火焰的高溫,揪下一小塊烤熟的虎肉,放在剛才被自己救下的幼兒手中。那幼兒卻沒有任何顧忌,張口便將虎肉吞下。圍觀的原始人發出一陣驚呼。
那幼兒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咀嚼片刻後咽下,小嘴癟了癟,竟向火堆爬去,伸手便要抓向剩餘的虎肉。
青的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那幼兒的母親立即上前,把那孩子抱在懷中,遠離火堆。青此時已經漸漸意識到這火的神奇作用,雙手緊握兩塊黑石,眼中放出異樣的光芒。
張曉東輕出口氣。他也有些意外青的模仿和領悟能力。他心裡暗暗估計,這個長相凶狠醜陋的原始部落首領,智力的進化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高明。
周誌新開始好奇地站在一旁,不明白張曉東想乾什麼。等到青用黑石點燃了枯草堆,他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楊小柔拉了拉他的衣襟,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生事。周誌新皺著眉頭,一臉的凝重。
張曉東忽然回頭,笑著對二人說道,“怎麼?天神大人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周誌新終於忍耐不住,恨恨地說道,“姓董的,你什麼意思?這些原始智能生物是慕容議員的私人財產,你教它們用火乾什麼?你不怕惹火大禍嗎?”
張曉東有些得意地作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道,“古希臘神話中有個盜取天火的普羅米修斯,是吧?想不到我今天可以扮演一次。”
周誌新惡狠狠地盯著他,忽然冷笑一聲,說道,“如果你知道那個盜取火種的蠢貨的下場,恐怕就不會這麼得意了!”
張曉東依舊笑嘻嘻地說道,“怎麼?難道宙斯也會把我鎖在懸崖上,讓我日夜遭受風吹雨淋的懲罰嗎?”
周誌新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他片刻,嘴角竟露出一絲得意地笑容,點頭說道,“很好!很好!既然你知道就好!董先生,你們在地球上做什麼三月星管不著,但是這裡有這裡的法律。實話告訴你,你已經觸犯了刑法中的天條,不需要我們說什麼做什麼,自有相關部門會來處理你的問題。還有,這些動物你以為教會它們使用火就沒事了?要不了三天,它們整個部落恐怕都會被消滅,全變成器官庫中的活體。本來這裡很多動物還能多活幾年,因為你自以為是的舉動,給它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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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東心中一沉,猛然意識到這個令人討厭的傲慢家夥所言不錯。這裡是這些“高等級人類”的放牧場,所有的情況應該都在監控之中。自己莫名其妙地來,又莫名其妙地攪亂了這些原始人的生活。是福是禍,的確還很難說。
周誌新見他無言以對,更加得意,指了指還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青和他的族人,眉毛微微一挑,對張曉東說道,“你們在地球上搞出那麼多事情,還嫌不夠嗎?這些動物本來懵懵懂懂,除了每年上交一些幼崽,什麼事情都沒有,可以在無知中度過快樂的一生。反正這些幼崽大部分都活不到成年,我們合理利用,實際上對它們沒有任何損害。你厲害,你要當引領它們的神和先知,是吧?土老冒!鄉巴佬!”
張曉東臉色突變,上前一把揪住周誌新的脖領,隻手竟將他舉到半空。其實他的身高比周誌新還矮上半個頭,但是此刻心中怒火中燒,全身散發出巨大的殺氣,對方竟然絲毫不敢反抗。
張曉東盯住他的眼睛,一字字緩緩說道,“你聽說過‘人權’這兩個字嗎?他們的文明再原始,但是他們已經是具有自我意識的高級智能生物。他們是‘人’,不是動物!”周誌新臉色蒼白,掙脫不開張曉東有力的手掌,但口中兀自不服氣地叫道,“我們是更高等級的生物!我們就應該在食物鏈的最高端!對於它們,我們就是神,就是主宰!姓董的,你到底是不是元人?!你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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