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在蜿蜒的公路上顛簸著，引擎的轟鳴聲裡，沈維衍漸漸看不清青山鎮的輪廓了。車窗外的風景從密密匝的山林，慢慢變成開闊的田野，偶爾掠過幾座低矮的農舍，煙囪裡飄出的白煙在風裡散得很快。
趙攤主大概是開車開得乏了，話少了許多，隻偶爾哼兩句不成調的曲子。沈維衍靠在椅背上，神念不自覺地鋪開——不是為了探查什麼，隻是習慣了感知周圍的動靜。路邊吃草的牛羊、遠處田埂上扛著鋤頭的農人、甚至貨車輪胎碾過石子的細微震動，都清晰地落在他的感知裡。
又嘗試這“凡人大道”的玄妙之用處不依賴修為，卻能讓他對這凡俗世界的一切，有了更真切的觸碰。
“快到了。”趙攤主忽然開口，指了指前方隱約可見的廠房輪廓，“過了前麵那道橋，就是城郊工業園，我老夥計的建材廠就在裡頭。”
等到了工業園門口，趙攤主熟門熟路地把貨車停在一棟掛著“宏遠建材廠”牌子的辦公樓前，扯著嗓子喊了聲：“老王！人給你帶來了！”
很快，一個穿著藍色工裝、腰間彆著串鑰匙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來，臉上堆著笑：“老趙，可算把你盼來了！這就是你說的小夥子？”
“這是我老夥計王廠長，管著這廠子大小事。”趙攤主拍了拍沈維衍的肩膀，又轉向王廠長，“老王，這是小沈，沈維衍。踏實能乾，夜裡看場子絕對靠譜。”
王廠長上下打量了沈維衍一番，見他身形挺拔，眼神清亮，點點頭：“看著是個利索人。小沈是吧？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和值班室。”
沈維衍跟著王廠長往裡走，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廠區——堆放整齊的石料、轟鳴的破碎機、還有牆角散落的幾塊碎石廢料若有所思。
值班室就在廠區角落，一間簡陋的平房，裡麵擺著一張木床、一張桌子，牆角還放著個舊暖壺。王廠長指著窗外：“夜裡多盯著點那邊的倉庫，彆讓人偷東西，機器運轉有聲音也記著看看是不是正常響動。”
沈維衍應下，看著王廠長離開的背影，轉身關上了值班室的門。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堆積如山的石料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沈維衍指尖輕輕碰了下窗台上一塊不起眼的碎石廢料，那絲微弱卻熟悉的靈氣順著指尖傳來，和懸崖上的碎石如出一轍，隻是更稀薄些。
他有些意外，這才來做個活就有收獲。這樣也好，他暗自點頭，夜裡值班本就清閒，正好借著這些廢料慢慢吸收靈氣，既不耽誤，又能積蓄力量，一舉兩得。
窗外的機器轟鳴聲漸漸低了些，夕陽把廠區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維衍整理好床鋪，目光落在值班室那台老舊的收音機上——或許夜裡能靠它打發時間，順便聽聽這顆星球的消息。
夜色漸濃時，廠區徹底安靜下來，隻有風掠過石料堆的嗚咽聲。沈維衍坐在桌前，拿起一塊廢料，一絲神魂悄然沉入其中。微弱的靈氣緩緩被引導而出，雖不及懸崖碎石精純，卻勝在數量多。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能量在體內流轉，凡胎軀體像海綿般吸收著這份滋養。值班室的燈光昏黃，映著他平靜的側臉，窗外是陌生的城郊夜色，而他的心思，早已順著那些靈氣波動越來越遠。
在工廠的日子確實清閒。白日裡廠區機器轟鳴時，沈維衍便守在值班室，偶爾起身巡查倉庫。王廠長和工人們見他話不多卻做事穩妥，漸漸也放了心。
夜裡的時光才是屬於他的。那些被當作廢料丟棄的碎石，在彆人眼裡是無用的垃圾，於他卻是緩慢積蓄力量的源泉。指尖一次次撫過粗糙的石麵，微弱的靈氣便順著脈絡緩緩淌入體內，像細流彙入淺灘。
直到最後一塊碎石失去那絲若有若無的波動，沈維衍才緩緩睜開眼。值班室的燈光依舊昏黃，窗外的風聲比往日更輕些。他活動了下手指，能清晰感覺到體內那股力量比初來時凝實了些許——雖遠不足夠，卻已是踏在這條“凡人大道”上的紮實一步。
他將空蕩蕩的掌心攤開又合上，目光投向窗外工業園外的夜色。這裡的靈石已經已儘，接下來可以考慮去彆的地方碰碰運氣。
這天，在一個平常的夜晚，沈維衍依照習慣在值班室裡打坐修行。靜謐的空間中，他的感知格外敏銳，很快便察覺到王廠長朝著這邊走來。於是，他緩緩睜開雙眼。
隻見王廠長今晚顯然是應酬剛結束，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腳步也有些踉蹌，帶著幾分醉意來到了沈維衍值班的地方。王廠長咧著嘴，臉上帶著些模糊的笑意，說道：“小沈啊，拿著，給你打包了些吃的，今晚辛苦你啦。”沈維衍趕忙伸手接過，說道：“沒事，王廠長，謝謝您。”
王廠長說完，便搖搖晃晃地朝著自己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嘴裡嘟囔著要去休息。就在這時，沈維衍敏銳地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死氣，正隱隱環繞在王廠長的周身。憑借他對各類氣息的了解，立刻明白這死氣的出現是因為王廠長的身體狀況不佳。
“王廠長，”沈維衍想了想還是開口，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臉上，“您最近是不是總覺得胸悶，夜裡睡不安穩？”
王廠長腳步一頓，打了個酒嗝，眼神有些發愣：“你咋知道？老毛病了，應酬多，喝得多，查過也說不出啥……”
沈維衍看著他腰間那串晃悠的鑰匙，指尖在餐盒邊緣輕輕敲了敲：“酒得少沾了。您這身子骨，經不起這麼耗。”
王廠長咧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夥子還懂這個？行，聽你的。走，要不跟我去辦公室坐坐，有瓶好酒……”
沈維衍沒動搖了搖頭，隻是望著他走向辦公樓的背影。那縷死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比剛才又濃了些。他低頭打開餐盒，是一葷一素的家常菜，還帶著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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