灘塗邊的風裹著冥河的氣息，拂過沈維衍的身子。他望著忘川橋上那些悠悠飄動的魂影，無意識地跟著橋身的輪回弦動輕顫——那些魂影過橋時，周身的“歸流”力會與橋身的白霧融成一片，像是滴進清水的墨，悄無聲息就混了進去，連半點阻礙的波動都沒有。
“你看它們過橋頭時的弧度，”鑄星翁忽然指著一道剛踏上橋的魂影，星爐微光跟著晃了晃，“不是直挺挺往上衝的，是順著白霧往橋板上‘貼’的。像是……在借霧裡的力托著自己走？”
沈維衍順著他指的方向細看，果然見那魂影到了橋頭，並未直接穿霧，而是像被白霧吸住似的，先讓邊緣的淡白光暈與霧氣纏了纏，才緩緩落在橋板上。而橋身的白霧碰到那光暈時，原本微微起伏的輪廓竟平了一瞬，像是對這“同類氣息”鬆了防備。
月尊指尖銀紋凝出一縷細光，往白霧旁探了探，剛挨到霧邊，光絲就被彈得晃了晃：“魂影的‘歸流’力能哄過霧的辨識，我們缺的就是這個。”他收回手，看向沈維衍，“你身上不是有輪回力？能不能仿著魂影的氣息，凝層‘假魂衣’？”
沈維衍眉頭蹙得更緊：“我試過。但我的輪回力是‘活’的，帶著修士的神魂氣，和魂影那種‘待歸’的死寂不一樣。剛才試著往指尖裹了層，往霧邊一湊，霧直接翻了個浪，差點沒把我指尖的力給絞散了。”
正說著，灘塗儘頭忽然又聚來一團更濃的魂影，足有上百縷纏在一處，慢悠悠往橋頭飄。等它們挨到白霧時，奇妙的事發生了——那團魂影聚成的“球”撞進霧裡，竟沒被排斥，反倒讓白霧往兩邊退了退，露出橋板上一塊巴掌大的地方，等魂影散開渡河，白霧才又慢悠悠攏回去。
“欸？”鑄星翁眼睛一亮，“這是……聚得多了，氣息夠濃，霧就顧不上細辨了？”
沈維衍心頭也動了動，盯著那塊剛被魂影“撞”開的霧痕：“或許不止。你看霧退開的時候，橋板上是不是有光閃了下？”
月尊眼尖，立刻點頭：“是有。像是橋板的紋路被魂影的氣息激亮了。”
沈維衍忽然蹲下身，抓起岸邊一把帶著“歸流”力的濕沙，捏了捏又鬆開：“我想到個法子。或許不用仿魂影，咱們用‘量’湊。”他抬眼看向二人，“鑄星翁前輩的星爐能聚力，月尊您的弦紋能凝氣，我來調和輪回力當‘引子’。咱們仨把力聚成一團，像剛才那團魂影似的，往白霧裡‘撞’一次試試？不用硬闖，就借聚起來的力逼白霧讓個縫，說不定能趁著它沒反應過來，踩上橋板。”
鑄星翁摸著胡須笑了：“這法子倒莽得有意思。星爐聚力不難，就怕聚得太猛，反倒驚了橋。”
“我來控著。”月尊指尖銀紋又亮了，“弦紋能削力，聚到差不多就收著，剛好夠撞開霧就行。”
沈維衍站起身，指尖終於沒了剛才的緊繃，多了點篤定：“那就試試。等下我喊‘放’，咱們就往橋頭那處剛露紋路的地方聚力——正好魂影渡得差不多了，霧還沒完全攏實。”
“放！”
沈維衍話音剛落，鑄星翁便將星爐往身前一推，爐身騰起的微光驟然收緊，凝成一束凝練的星力；月尊指尖銀紋如活物般竄動，瞬間纏上星力的邊緣，穩穩削去躁勁；沈維衍則將周身輪回力聚於掌心，趁著前兩股力相撞的瞬間，輕輕往前一送——三種力裹著淡淡的“歸流”氣，像顆沉緩的石子，穩穩撞向橋頭的白霧。
隻聽“嗡”的一聲輕響，白霧果然如先前那般往兩邊退去，橋板上那道被魂影激亮的紋路又閃了閃，露出半尺寬的空隙。
“走！”月尊率先邁步，足尖點在橋板露出來的地方時，銀紋下意識繃緊——預想中的排斥力並未襲來，隻有橋身傳來一陣溫和的震顫，像是在“打量”他們。
鑄星翁緊隨其後，星爐懸在身側，隨時防備著。沈維衍殿後，踏上橋板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橋身的輪回力在蹭著自己掌心的力，像是在確認“同類”，雖仍有細微的滯澀，卻沒到要絞碎活氣的地步。
三人不敢停留，順著橋板往前快步走。白霧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橋身的輪廓卻愈發清晰——原本看著古樸無飾的橋欄上，其實刻著極淡的紋路，細看去竟是無數魂影渡河的軌跡，從模糊到清晰，又從清晰歸於虛無，恰合“歸流”之意。
河麵上的魂影仍在悠悠飄來，有的擦著他們身側飄過，卻像沒看見這三個“異類”似的，隻順著橋身的力往前去。沈維衍瞥了眼身側的魂影，忽然發現橋板上的紋路正隨著魂影的經過微微發亮，而他們腳下的紋路，卻隻是暗著——想來這橋終究還是認魂的，他們能踏上來，不過是借了聚力撞開的那一瞬間的“空隙”。
“得快點。”鑄星翁低聲道，星爐往橋的對岸晃了晃，“我瞅著霧在往回擠，彆等下被夾在中間。”
就這樣，三人在魂影的簇擁下悠悠晃晃地向前走去。那團濃鬱的白霧在魂影靠近時，似乎產生了一絲動搖。原本緊密的禁製出現了些許縫隙，像是對這群魂影的到來有所忌憚。
隻是就在這時，身後的白霧忽然猛地往前湧了湧，沈維衍隻覺腳下的橋板震了震，一股比剛才強了數倍的排斥力湧來，像是終於反應過來“抓錯了”，要把他們往外推。
“站穩！”月尊低喝一聲，銀紋驟然散開，在三人周身織成一道薄屏障，堪堪擋住那股排斥力。鑄星翁也將星爐往地上一放，爐身沉在橋板上，竟像是釘住了似的，穩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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