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齊齊閉上,再無半分痕跡。
隻是神像的神情,變得更加冷漠,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極儘嘲諷的冷笑。
整座大殿,又恢複了那亙古不變的、死一般的寂靜。
……
“呼……呼……呼……”
劇烈的喘息撕扯著喉嚨,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得像是戰鼓。
他又在奔跑。
雙腿灌了鉛一般沉重,肺部仿佛要炸開。
身旁,是方相那小山般的身軀,每一次落地都讓地麵微微震顫,撞開擋路的灌木與荊棘。
破敗的廟宇就在前方。
我是誰?
殷郊。
我在哪?
在逃亡。
腦海中,答案清晰而絕對,如同與生俱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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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商儲君,正在被父王的追兵追捕。
可為什麼……為什麼感覺這麼假?
每一個念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仿佛他是一個提線木偶,正在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上演一出不屬於自己的、極其老套的悲劇。
他想停下來,但身體的本能,那股對死亡的恐懼,驅使著他不能停。
“吱呀——”
方相一腳踹開腐朽的廟門,將他護在身後。
一切都像是被設定好的劇本。
他看到了那塊寫著“軒轅”二字的匾額,看到了那尊麵目模糊的神像,甚至下意識地走上前去,俯身下拜。
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流暢,無比自然。
可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卻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意識深處瘋狂滋生。
這裡,好像還應該有個人。
一個……穿青衣的道士?
是誰?
他想不起來。
每一次試圖深入思考,記憶就會變得模糊,然後被“我是殷郊”這個絕對的認知強行覆蓋。
“轟!”
沒等他喘息多久,廟外傳來追兵的腳步聲。
一道陰鷙的身影踏破牆壁,帶著數十個周身繚繞著鬼氣的僵硬甲士,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雷開!
看到這張臉的瞬間,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攀升到了頂點!
方相的怒吼,陰兵的逼近,手中長劍的冰冷觸感……一切都無比真實。
他也確實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與憤怒。
但在這恐懼與憤怒之下,卻有一片絕對的、冰冷的平靜。
仿佛有一個置身事外的“他”,正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他與方相背靠著背,揮舞著長劍,與那些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陰兵瘋狂廝殺。
劍刃劃破空氣,帶起嗚咽的風聲。
陰兵的骨爪撕裂了他的衣袍,在手臂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痛。
很痛。
但依舊不對。
這個叫“殷郊”的身體,正因為恐懼而顫抖,因為憤怒而咆哮。
可他真正的意識,卻在冷靜地分析。
這些陰兵,力量不錯,但行動僵硬,毫無章法,簡直是最低級的炮灰。
就這?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帶來一絲荒謬。
雷開站在陰兵之後,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獰笑,那刻薄的聲音劃破了激戰的喧囂。
“殷郊,看你往哪裡逃!”
這句話,如同暮鼓晨鐘,狠狠撞進了他的意識深處。
也像是一句蹩腳的台詞,點燃了某種引信。
奔湧的情緒,激烈的廝殺,在這一刻仿佛都慢了下來。
他揮劍的動作沒有停,求生的本能依舊在主宰著這具身體。
但那片冰冷的平靜,卻徹底擴散開來,壓倒了所有被強加的“情緒”。
不對。
一直都不對。
被雷開抓住,就會死。
不,比死更可怕。
會徹底“消失”。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
可雷開這句毫無新意的挑釁,卻讓他不再那麼恐懼,反而有了一絲……想笑的衝動。
就這句?沒彆的詞兒了?
這不對。
非常不對。
雷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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