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散了那糾纏不休的太陰殘魂,陸長青的前路再無阻礙。
他沿著忘川河岸繼續前行,腳步不疾不徐。
此地的死寂,對他而言再無半分威脅。
東皇鐘的氣息收斂於體內,但那無形的威壓依舊彌漫。
他走過之處,渾濁的河水都仿佛變得清澈了些許,那些原本在水中瘋狂撕咬的鬼物,儘皆沉寂,本能地向河床深處退去,不敢發出絲毫聲息。
這片地獄,似乎在向他低頭。
不知行了多久,當他繞過第九道蜿蜒的河灣,眼前的景象豁然劇變。
天,是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的漆黑,連血雲都已消失,仿佛是宇宙的終極虛無,壓抑得足以吞噬一切光與希望。
地,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雪白。
那並非冰雪,而是億萬萬生靈在無儘歲月中風化後,留下的魂魄灰燼,厚厚地鋪滿了整個世界,踩上去悄然無聲,連塵埃都無法揚起。
在這黑白分明的死寂世界中央,矗立著一麵巨大到無法想象的青銅古碑。
它下不見底,深深紮根於魂灰大地之下,上則貫入蒼穹的無儘黑暗之中,是這片天地間唯一的支柱。
碑身上布滿了刀砍斧鑿的恐怖痕跡,每一道傷痕都深可見骨,殘留著古老神魔隕落時,不甘的道韻。
而在那座巍峨的青銅古碑之前,一道身影正盤膝而坐。
靈隱子。
他不再是陸長青記憶中那個在清醒與瘋狂間掙紮的孤魂,也非那個抱著磨盤碎石,滿身死氣的鬼物。
此刻的他,身穿一襲玄黑色的王袍,袍上以金線繡著山川社稷,日月星辰。
王袍之上,有肉眼可見的、磅礴浩瀚的金色氣運在緩緩流淌,凝成一道道微縮的真龍虛影,環繞著他盤旋飛舞。
細細傾聽,甚至能從那金色氣運中,聽到億萬生靈彙聚而成的、模糊而宏大的祈願之聲。
他的麵容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卻已再無半分死氣與悲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執掌生死、威嚴厚重的神性光輝。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整個魂灰世界的法則,都以他為中心,發生著微妙的扭曲。
他睜開了眼。
那雙曾經盛滿痛苦與死寂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淵,倒映著眾生輪回的虛影。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磅礴浩瀚,已然超越了凡俗的界限,穩穩地立在了天仙的領域。
“你來了。”
靈隱子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變得中正平和,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言出法隨的奇特韻律,在這片死寂的世界中回蕩。
陸長青的目光在他身上那件繡著真龍的王袍上停留了一瞬。
那是大景皇朝的圖騰。
“看來,你在人間的香火挺旺盛的啊。”
“得你之助。”靈隱子搖了搖頭,語氣平靜,“讓人間選擇了我。”
他接受大景皇朝的敕封,承載人間氣運,以轉輪王之神職,鎮守這片殘破的地府。
他的神位與國運相連,大景越是強盛,他的神力便越是恢弘。
“你的修為進境,也讓我很意外。”靈隱子看著陸長青,那雙能洞悉輪回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眼前的這個男人,比上次分彆時,又強大了何止百倍。
那種隱而不發的、足以讓天地都為之戰栗的恐怖力量,即便是他如今已登臨天仙神位,依舊感到心驚。
“隻是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機緣罷了。”陸長青語氣平淡。
他沒有在此事上多做糾纏,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準備去一趟‘假仙界’。”
他看著靈隱子,發出了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