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的廢墟之上,暖風拂過,帶著新泥與嫩芽的腥甜氣味。
陽光不再是永恒黃昏裡的那抹死灰,而是真正的、帶著溫度的金黃色,刺得人眼睛發酸,卻又舍不得閉上。
墨塵站在一塊斷裂的金屬板上,癡癡地望著遠方。
城市裡,人們像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的孩子,起初是茫然,接著是試探,最後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有人在街頭放聲高歌,跑調得厲害,卻比任何天籟都動聽。
有人抱著失而複得的親人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還有人,像他一樣,拿起最簡陋的工具,在殘垣斷壁上塗抹著,畫出太陽,畫出河流,畫出那些被禁錮了萬年的、最鮮活的色彩。
“李動先生,這……這是真的?”墨塵的聲音帶著哭腔後的沙啞,他回頭看著身邊那個男人,對方正百無聊賴地用腳尖踢著一塊碎石。
李動聳聳肩,“新版本上線,總得有個適應期。放心,沒bug。”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俏皮話,臉上的輕鬆表情卻瞬間收斂。
不是凝重,更像是一種被人打擾了清淨的不爽。
嗡——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歌聲、哭聲、敲打聲……所有屬於“生命”的動靜,都在這一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壓了下去。天空那輪剛剛升起的旭日,光芒都黯淡了幾分,金黃的色澤上蒙了一層看不見的灰。
墨塵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攥住了,呼吸困難,連思維都開始變得遲滯。那是一種源於生命本能的恐懼,仿佛螻蟻仰望碾下的蒼穹。
“這……這是……”
“噓。”李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抬頭望向天際的儘頭,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挑釁後的冷漠。“正主兒來了,比我想的稍微快了點。”
下一秒,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意誌,跨越了維度的界限,精準地鎖定了李動。
它沒有形態,沒有聲音,卻比任何雷霆風暴都更具壓迫感。
那股意誌直接衝進了李動的神魂之海,沒有絲毫試探,霸道無比地展開了一幅宏偉到令人絕望的畫卷。
那是一張棋盤。
一張無邊無際,以維度為格,以世界為子的棋盤。
李動看到,無數個與他腳下這個世界相似的“牢籠”,如同玻璃珠般被陳列在棋盤的格子上。有的世界裡,生命被“絕對秩序”統治,如同提線木偶;有的世界裡,時間被凝固,萬物停留在毀滅前的一瞬,成為永恒的“藝術品”;還有的世界,情感被視為“病毒”,所有生靈都麵無表情,高效而麻木地運轉著。
每一個世界,都是一枚棋子。
而現在,他李動,連同他剛剛“治好”的這個世界,也成了這棋盤上的一枚。
一枚剛剛被激活,但依舊渺小的棋子。
緊接著,一個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概念,在李動的神魂中響起:
【識彆:未知變量。】
【行為分析:執行“歸零”操作,破壞棋子“暮色之城”的“絕對均衡”屬性。】
【designation:維度裁決者。】
【說明:吾乃萬千維度的管理者與修正者。你的行為,擾亂了棋局的穩定。】
【邀請:鑒於你的“調律”能力具備一定的觀賞性,吾邀請你,作為一枚特殊的棋子,繼續你的表演。讓吾看看,你這枚“變量”,能在這盤棋上,走出怎樣的軌跡。】
信息傳輸結束。那股龐大的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卻在高空之上留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觀眾,饒有興致地俯瞰著舞台。
世界恢複了聲響,可墨塵卻抖得更厲害了。他雖然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李動身上一閃而逝的那股冰冷氣息,讓他如墜冰窟。
“李動先生……”
李動嘴角扯了扯,一聲輕笑從喉嚨裡滾出來,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棋局?管理者?好大的口氣。”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調律】法則的光輝在指尖若隱若現。
“把我當棋子,把我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當成表演的道具?”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維度,與那道高高在上的“視線”對上,“你下棋,問過棋子的意見嗎?”
墨塵聽得心驚肉跳,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那……那個‘裁決者’……我們,要和它開戰嗎?”
在他看來,那種存在,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剛才那股威壓,比“均衡之主”強了何止千百倍。